第二十七章 十指相触
“就这样，我害死了我的妹妹，将她的骨灰装入盒中，继续踏上了旅程。”纳兰原原本本道出一切经过，不再隐藏自己的青泪藤和恶魔之血。
“当时我要是选择冲上去保护小雪，要么触发冰甲要么溅出鲜血，无论如何都会害死她。那样你们只会更加愤怒，指责我是凶手，所以我才选择了放弃。”
纳兰结束了自己的发言，将妹妹的骨灰再次绑在身上。
听到了如此惊人的消息，其他人都沉默了半晌，没人说的出话来。
“这样啊，难怪看到小哥你快倒地的时候有藤蔓支撑，那只老虎的耳朵溅到你的血后也迅速损毁了。”
莉莉沉默许久后率先开口，看上去并没有将纳兰的异常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却不但不能保护身边的人，还可能伤害他们……”亚历克斯神情复杂，看上去十分疲惫。
突然，他双膝跪地，不由分说的给纳兰磕起头来。
“这是干什么？”纳兰有些吃惊。
“言语上的道歉已经不能挽回我的失言，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我从来没有问过您的能力，却擅自认为您能做到一切，还将事情的结果归咎于您，完全忘了自己作为警察的守则。”
“我不需要别人理解，也不需要有人给我道歉，情绪化的东西只会干扰行动。请你起身，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对呀，大家都是一起的不是吗？哥哥肯定也不希望事情闹成现在这样。”小雪也上前规劝，伸出稚嫩的小手努力扶起亚历克斯。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回去吧，追上伯爵号，把事情跟大伙说清楚，该比赛的比赛，该休息的休息。”莉莉提议道。
“我同意莉莉的建议。”纳兰边说边将脸转向小雪。
“你哥哥的事情，我很抱歉，赢得比赛之后的奖品，除了军职之外我都给你，希望能让你好受一点。”
“还有你，亚历克斯，回到船上后，我会尽量教会你使用冰甲，这是我的补偿，请你不要拒绝。”
“已经没有人认为这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谈什么补偿啊。”亚历克斯强颜欢笑，“不过关于冰甲的事还是谢过无面兄了，说不定我学会之后可以去掉负面效果，让无面兄不用再畏手畏脚。”
………………
尽管莉莉替其他人清楚的讲述了船上的经过，并竭力压制住事态，但还是显而易见的，伯爵号上的人们都炸开了锅。
为了不泄露秘密，众人一致了口风，说是应身为警察的亚历克斯委托，一同去剿灭盘据在卡莱纳号的兽人恐怖组织，同时以犯罪组织在城中还有相关同伙为由，让所有人都签署了保密协议。
“你哥哥的尸体，会由警方妥善运回，并授予他见义勇为的勋章，你们家也会得到抚恤金。”选手休息室里，亚历克斯面向小雪说道。
“我知道这些措施肯定不能让你和你的家人从伤痛中走出，这需要时间来治愈，但我会尽我所能给予你安慰。”
“谢谢。”小雪看着已经被白布包裹的哥哥尸体，十分沉重的说出了这两个字。
“你们可真是英雄啊，为了打击黑恶势力，这么宝贵的机会都可以舍弃，我们这些人也是相形见拙了。”剩下的选手纷纷夸赞道。
“你们可别误会，我们可没说过要放弃比赛，不然也不会回到这里。”莉莉打断了他们的话。
“可是，已经有一个人死了，你们也都受了伤，再说了，都一同经历了生死，真的还愿意再打起来吗？”
“没错，你说的很对，所以我们要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等等……第二场比赛原来是允许组队的吗？”
“不然为什么要设计成十人乱斗的形式，真当这场大赛只要有力量就可以赢吗？别忘了，这场比赛的本质是寻找能够成为精灵指挥官的潜在人选，不多动点脑子怎么行呢？”莉莉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
“干杯！”
踏上归程的伯爵号上，纳兰一行人围坐在举行庆功宴的餐桌旁，举杯共饮服务员端来的甘醇清酒，一同庆祝着比赛的胜利。
知道四个人要组队之后，剩下的五名选手为了奖金也临时组成了团队，自以为以多比少以逸待劳，定能将晋级的资格锁在他们之中，却不曾想纳兰刚开局就向前猛冲，一个冰甲冻得他们立刻就老实了，莉莉等人趁机收割，以最短的时间淘汰了对方。
至于晋级的名额，自然是落到了纳兰的手上，其他人
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比赛，作为代价，纳兰夺得冠军后，奖品要和他们平分。
回到伯爵号后，纳兰还相当大方的满足了之前由萨达姆起头的那些开玩笑的要求。
“给你了，打了这么多场，我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太需要法器援助。”纳兰说着将腰带里的残破法典放到桌子上，顺势推到莉莉那边。
“靠近我一点，小雪，就在你的衣服上签名吧，虽然现在我成了间接害死你哥哥的凶手，你可能不太想要我的签名了。”
“没有的事，我不恨纳兰哥哥，能得到您的签名真的让我很开心。”小雪微微笑着，顺从的贴着纳兰，看着他一笔一划将名字写在自己的衣服上。
“太好了，这件衣服我以后要珍藏起来！”
“用不着这样，以后你想要签名，还可以找我。”纳兰看着兴奋的小雪，心中不禁又有一丝触动。
“亚历克斯，你之前提的要求是学到我的冰甲吧，吃完了这顿我就试着教你，不保证你能学会。
至于菲尔，我之前就说过，真的没有什么锻炼肌肉的神秘方法，但我可以教你一些运气和发力的技巧，应该也算间接提升你的力量。”
“谢过无面兄了。”
“谢谢前辈！”
经历了不少时间，就在船只快要靠岸时，纳兰的训练终于有了成果。
亚历克斯浑身上下都布满了一层冰霜，并且都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纳兰后退至稍远的地方，盯着在地上画好的刻度线，想要测试亚历克斯的冰甲有多大的爆炸范围。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亚历克斯的冰甲并没有和他的一样爆炸，还是化为了只朝着一个方向的冲击波，在墙壁上打出了一大片霜痕。
“不可思议，我竟然真的学会了，这副寒冰铠甲居然不是跟那些元素铠甲一样以调动大量元素灌注全身为基础，而是将冰层层压缩至临界点附着在身上，是以控冰术为根基的。”
“相比这个，我倒好奇你是怎么控制了爆炸，将其集中于一个方向，我之前也尝试过，但根本就做不到。”
“我在碎裂的那一瞬间再次使用了控冰术，调整了冲击的范围和方向。”亚历克斯平淡的回答道。
“这怎么可能？理论上来说确实可行，但实际实施就相当于用自己的身体扑住炸药以阻止爆炸的冲击波传出，根本做不到吧。”
“这确实超出了常识，但却正好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亚历克斯笑了笑，“我应该没跟你说过，我天生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冰术师，对冰的亲和力达到了100%，这意味着只要我不停的突破极限，能控制的冰就能越来越多，直至最后甚至能一口气操控整个世界的冰雪，但作为代价，我无法领悟以控冰为基础以外的冰元素魔法，永远只能停留在控冰术上止步不前。”
“这样啊，你我一样都是奇怪的人。”
“请无面兄站好，陪我做一个测试。”亚历克斯的眼睛突然闪出亮光，神采飞扬的看着纳兰。
纳兰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的情绪转变，但还是相当听从的立定了身体。
他看到亚历克斯五指张开，手心正对着他。
下一刻，被寒冰包裹的熟悉感觉传来，纳兰低下头，发现在自己完全没有发动的情况下，身体竟又被寒冰铠甲包裹。
“这也是你能做到的吗？”
“成功了啊，这岂不是意味着……我又多了一个能够守护他人的手段，而且还是王牌手段。”
怀着激动的心情，亚历克斯放下了手，纳兰的冰甲应声爆开，同样也只是向一个方向释放出冲击波。
“你，是不是在一分钟内连续使用了两次冰甲……”纳兰的惊异已经溢出言表。
就连他自己，也只能每隔六分钟重新聚集一次，这决定了他一场战斗基本不可能超过两次使用。
“我强行拉回了向其他方向冲出的冰霜，所以能在这么短时间再次使用。当然，能量已经消耗了很多，能回收的很少，第二次的冰甲大概只有原本一半的威力，如果使用第三次就更弱了，那是我短时间内的极限。”
面对这种情况，纳兰也只能耸耸肩，感叹一句天外有天了。
“菲尔，你练习得怎么样？”
在练习室的另一头，菲尔正站在格斗擂台上，双手紧紧握着法杖。
调整呼吸，聚集元素，他以小腿为发力点，迅速挥出手中的法杖。
法杖在被挥出的同时凝结岩元素，于半途变成锤子砸下，随后又在菲尔收力的裂
解变回。
重复这样的操作，菲尔足足连续挥出了九锤。在感到力不从心之后，他深吸一口气于腹中，将法杖举上头顶，同时脚底生成岩柱将他抬起。
跃起，转身蓄势，用力向下挥出的同时将法杖再次凝结为重锤，发出惊天的巨响，将质量上乘的台面打得层层开裂。
“我做到了，前辈！”菲尔喜极而泣，“谢谢您的点拨，如果不是您教导我可以在攻击的时候再让武器化形，如果不是您教导我调息和发力的技巧，我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有这么大的突破，我感觉自己很快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真正的重装战士了。”
“很高兴见到你的成长。”纳兰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句。
“无面兄，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谈。”亚历克斯突然上前，对着纳兰使了个眼色。
纳兰没有多想，跟着亚历克斯来到甲板上的一个拐角。
“这边没有人看着，说吧，有什么事情？”
“关于比赛奖品的事。”
“是觉得不够吗？还是你希望换成别的东西？”
“都不是，这件事主要关于莉莉，如果她想要放弃自己应得的那份，换取奖品中的军职，你会做何选择？”
“她一个文职人员，突然想要军职干嘛？我夺得比赛冠军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一个军职，当然不会让出来。”
“那就好，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也请你按今天的选择来。”
“看上去你很肯定她会这么做，而且不想让她成功，之前你想让她输掉比赛的时候我就很想问了，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去阻挠？”
“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姐弟吧，你应该知道三十年前的11.7事件吗？”
“我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回的。”
“这样啊，那我简略的说一下吧，那一年11月7日，是格兰城最黑暗的一天。
一群兽人因为长期受到欺压忍无可忍，在尼兰王国的教唆下发动了恐怖袭击，劫持了三艘巡洋舰，分别撞击了市政厅，金融中心，大灯塔，途中的无数建筑也惨遭撞毁。
我和她都在那场袭击中失去了一切，她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相依为命。
由于没法在格兰城养活自己，我们俩人辗转去了尼兰，那个金钱至上，兽人比精灵尊贵的公国。因为兽人的羞辱和我这个累赘，她吃了很多，很多，很多的苦，直到我有能力保护她时，才终于脱离了苦海。
亲人在兽人的恐怖袭击中丧生，生活里也受尽了兽人的刁难，让她成为了最极端的种族主义者。你也听到了吧，她在船上叫的那声兽奴。
如果让她加入了北洋军，对军中的兽人们将是灭顶之灾，可能会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情，所以我想拼尽全力阻止她。但我没这个资格，我的命都是她给的，没有办法当面阻止。”
“我了解了，我会坚持我的决定，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加油啊，今天晚上可有一场硬仗在等你，必须得给我活着回来，用精灵的谚语说，我可不想在灵息节的荷灯上看见你的名字。”
“我死不了的。”
………………
在海风的护送下，伯爵号准时抵达了港口，纳兰和伊莉雅跟随着意犹未尽的人群回到了市区。
正好临近午餐时间，受伊莉雅的要求，二人又来到了回头客餐厅，点了两份披萨和一些小食。
“之前是吃鱼肉罐头，现在又在这里点快餐吃，你该不会从来不煮饭吧？”
“才……才不是，这不是晚上还有行动呢，回家太麻烦了。”
“哦，是吗？”
“当……当然啊，你在怀疑本姑娘的厨艺？等杀死那个畜牲贵族后，我会买一大堆食材，做一餐桌的菜肴，好好的举办一次庆功宴，到时候可别撑死。”
“这样啊，那我拭目以待。”
“你这家伙……”
“怎么了？又要脸红哭鼻子了？”
伊莉雅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白面具的男子，总觉得此刻面具底下的他正在偷笑，但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这家伙……变了好多，多了不少人情味啊】
伊莉雅猛然意识到纳兰的改变，感觉到他像是初步恢复了一些情感。
“喂，我说，你觉得值得吗？为我做了这么多，我还总是对你发火和嘲讽。”
“问这些干嘛，不希望我再跟着你了？没门，钱还没结清呢。”
【果然，他已经很接近正常人了，说不定不久就能找回自己的记忆】
“喂……喂……喂，伊莉雅。”
直到纳兰将手伸到她眼前不停摇晃，伊莉雅才终于回过神来。
“你的脸怎么又红了，被我的话气到了，还是服务员不小心把你杯子里的水误弄成那个叫白露泉的酒了？”
“没事，我只是，有些恍惚而已。”伊莉雅连忙摆手道。
【真是的，我刚才……怎么会想着那么羞耻的事？】
在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纳兰恢复记忆，摘下面具，露出温暖的笑容，过上了幸福的生活。那一刻，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但随后她的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远，想象着纳兰摘掉面具后的清秀面庞，想象着他以王子之姿，手捧玫瑰向她求婚的浪漫场景……
“快吃吧，披萨要凉了。”纳兰见她迟迟不动，出声提醒。
“纳尔逊，你真的觉得值得吗？请认真回答我。”
“我可没记得跟你说过什么后悔的话。”
“与那个畜牲战斗，跟今天与那两个兽人战斗是天壤之别，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你动摇了。”
“对不起，我……突然就不想继续下去了，跟埃德一样，想逃避了。”伊莉雅低垂着脸，右手的叉子不断的轻敲桌沿。
“是因为害怕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再发生今天这样的场景，把小雪换成我，豹子换成那个畜牲，你还会做一样的选择吗？”话说到这里，伊莉雅猛然抬起了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纳兰。
“我知道了，给我一点时间修改计划，我会一个人上天空城。”纳兰迅速做出决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伊莉雅说着说着突然红了脸。“木头人，这样还不如同生共死……”
“所以到底是要闹哪出，现在改还来得及。”
“请保持原定计划吧，但是……若是发生了今天这样的情况，请你来救我，就算会因此害死我，也比被那个畜牲杀了强。”
“我会听从的。”纳兰答应道。
“那……今天下午，还能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伊莉雅侧过脸来，遮掩着脸上的红晕，同时用余光偷偷打量纳兰。
“当然，不然我能去哪？”纳兰不以为然，“还是去之前的公园吗？”
“就算去那边也看不到日落了，还是换个地方吧……有了，去图兰峰玩吧，就在那个赛场东边，那里风景很美，离抛锚的卡莱纳号也很近。”
“都随你。”虽然语音上没有任何感情气氛，但这样的话语多少有种宠溺感，让伊莉雅不禁微微一愣。
“对了，在那之前，先去手机专卖店怎么样？你到现在还没有手机，也该买一个了。正好我也吃完了，现在就走吧。”
说着话的同时，伊莉雅离开座位，将手伸向了纳兰。
指尖相触的瞬间，伊莉雅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连忙缩回手。
“怎么了，难道是我的手上还有血？”看到伊莉雅不自然的动作，纳兰刚忙检视自己的双手。
“没……没事，就是……触电了。”她尴尬地解释。
“触电？这样也会？”纳兰更加不解了。
“那个……尖端放电嘛……”她胡乱找了个借口，脸颊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以前也握过啊……】
她在心中暗自疑惑。
这种触电并非生理上的，而是伊莉雅心理上的，所以纳兰并没有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大概是伊莉雅对纳兰的情感，已经越过了对普通朋友的范畴吧。
“既然会触电，那就不握了，我跟着你就好。”他体贴地说。
“不行！”她脱口而出，随即又放低声音。“我是说，换种握法就不会了。”
纳兰静静地望着她，没有言语。
【好羞耻……】
伊莉雅强忍着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牙齿轻轻抵住嘴唇，脸颊上的红晕不断扩张。
“比如……十指交叉，掌心相连的握法怎么样？”语塞了好一会，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上天保佑，希望他不要知道这种握法的含义……】
伊莉雅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耍的小算盘不要被对方发现。
“这样？”纳兰主动伸手，敏捷而仔细的将手指穿过伊莉雅指间的空隙，让自己的手掌贴了上去。
伊莉雅竭尽全力，才抑制住想要叫出声的念头，如果那样做，纳兰可能又会当她触电而放手。
“但这种握法，一前一后就不太方便了，似乎要肩并肩才行。”
“嗯，对，就是要肩并肩走，现在就启程吧。”
纳兰跟随着伊莉雅的动作迈开了脚，保持着与她的同步，看上去并没有起疑心。
【他没有发现……】
伊莉雅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的红晕依旧未散。
【这样算是我占了他的便宜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刚才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好混乱……都没办法思考了】
她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就这样，两人以情侣约会的方式手牵手走在街道上，享受着这个下午难得的宁静与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