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奈者
唐塞尔和泰格的身体间断性地闪烁起光芒，使用起了危险的元素过载。
在这种状态下他们可以更快的聚集元素，原本的能力也会加强。相应的，身体负担会急剧上升，事后元素运转的效率降低，还会因元素在体内富聚导致未知的损害。
看到老大豁出了性命，其他兽人也是士气高涨，带着满腔怒火袭来。
对纳兰来说，无论来多少人他都可以硬战，但对其他人来说，目前的战况急转直下，他们由攻方被迫转变为守方。
亚历克斯筑起冰墙，阻挡敌人的冲锋；莉莉召唤出寒光蝶，干扰敌人的步伐；小雪和伊莉雅则施放法术进行反攻，痛击最先冲来的兽人。
纳兰更不必说，此时正站定在众人中央，保障整个防线的稳固。
只有菲尔，由于在海上施放不了岩系法术，只能负责照顾负伤的萨达姆。
看着正艰难防守的其他人，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法杖。
【不能这样下去，我也得做些什么】
虎豹二人如流星般冲来，身边还跟随着大量被他们用控金术操纵的武器。面对眼前坚实的冰墙和地表柔软的细雪，两人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脚踩着浮空剑跃至高处，身边的武器一个接一个如炮弹般发出。
刀光剑雨一下便打乱了纳兰身旁众人的镇脚，临时布起的防线立刻崩溃。尽管全力抵挡，除了激活元素铠甲的莉莉外，其他人身上都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划伤。
纳兰处在攻击的中心，受到的伤害最多，但仅仅是转瞬之间，他的身体便完好如初，只剩下一开始从伤口流出的血。
一轮攻击过后，虎豹二人直朝莉莉的位置扑去，其他兽人也一拥而上，形成人墙将众人隔开。
这样一来，平均每个人都要对上四到五个兽人，如果无法再整合到一起，根本就没有翻盘的希望。
纳兰找准角度，用冰霜爆破减缓了他与莉莉之间一众兽人的速度，左右摆拳打出一条通道，迅速支援到莉莉身旁。
其实他最先想救的是扶着萨达姆的菲尔，因为他们基本上失去了战斗力，但莉莉的情况更糟。
高温下使用元素铠甲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更何况两个首领就在身边，一旦冰元素难以为继，她就会成为待宰的羔羊。
纳兰用带血的拳头猛击泰格在耳，恶魔之血立刻在上面腐蚀出缺口，并伴随着嗞嗞的煎肉声。
“混蛋，老子要撕碎了你！”泰格吃痛中断了进攻，捂着左耳怒吼。
“还能撑住吗？”面对敌人的怒吼，纳兰波澜不惊的扭过头询问莉莉。
“没法再召唤了，但是用冰锥还是可以的。”莉莉解除元素铠甲，呈现出肉眼可见的虚弱，但目光依旧无比犀利，越过纳兰落在虎豹二人身上。
“可恶，菲尔弟弟，躲在我身边！”伊莉雅使用所剩无几的元素发动光之护佑，弹开了分割她与菲尔的兽人，迅速站到了菲尔面前。
“抱歉，拖累了你们。”萨达姆颤颤巍巍的站在二人身后，眼下这种情况他帮不上半点忙，还成为了大家的累赘。
“这不是萨达姆哥哥的错，问题在我，我在这里释放不了法术，没有办法进行战斗，不然大家也不会这么艰难。”菲尔愧疚的低下了头。
“即使用不了法术，也可以进行战斗的。”伊莉雅使用双剑，灵巧的弹开面前兽人的攻击，顺势一脚将其踹倒。
“真正的强者不会永远依赖法术，你崇拜的前辈不就是这样吗？”
菲尔的目光转向纳兰，这个他一直憧憬的前辈正在浴血奋战。
没有法术，没有武器，仅仅是用最基础的技术，只是用自己的拳头，就让每一个和他战斗的兽人都惨叫着倒向一边，就连凶猛的虎豹二人都不得不拉开距离，眼神中满是不解和恐惧。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他的血有毒！”
“别近身，去杀其他长耳朵！”
此起彼伏的喊叫在兽人之间传播，一言不发的纳兰站在他们面前，如同一堵宏伟的高墙。
【对呀，前辈也很少使用元素力，说到底，我一直缠着前辈，想要得到他锻炼肌肉的方法，不也是为了能像战士一样挥舞手中的重武器吗？】
一瞬间，茅塞顿开，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他还依稀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重武器。
“重武器最大的魅力，在于你可以用它打开局面，支援你的朋友，那沉实的重量，比装甲还能令人安心。”
虽然这里是海上，岩元素的提取只能依靠
空气中的尘埃，效率低的惊人，但从登船到现在这么长时间，菲尔已经凑够凝结武器所需要的元素。
大量的灰尘朝菲尔的杖上涌来，导致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灰尘们附着在法杖上固结成岩，顷刻间就将法杖变成了重锤。
调整呼吸，深深的吸了一口，菲尔中气十足地抡起巨锤，上前就是一个横扫。
惨叫声传来，眨眼间便有四五个兽人被巨锤击中飞了出去。
借着冲力，菲尔调整身形，使出全身力气抡出第二锤，一只兽人应声飞出，撞破玻璃堕入了海中。尽管没有第一击命中的人多，但产生的威慑远比实际攻击效果更为显著。
原本还如疯狗般前扑的兽人纷纷后退，谁都不想挨到这个看上去就很沉重的锤子一下，本来阻碍众人汇合的人墙就此瓦解。
“退什么退，都给我上，要是让他们再聚在一起我们都得没命！”看到小弟们后退，唐塞尔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的话语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在后退，远离着诡异无比的纳兰。
挥完两锤，菲尔的体力消耗殆尽，但他不想就此罢手，一旦放下锤子，他就不可能再举起来了，又会变成不能战斗的包袱。
【起码得多挥几锤，尽完自己的力量】
顶着肌肉拉伤的风险，他将岩锤举过头顶，朝着正在指挥的唐塞尔砸去。
“疯了，都疯了！”唐塞尔又惊又怒的向侧方猛扑，与重锤擦肩而过。
清脆的碎裂声传开，菲尔的岩锤打破了旁边的窗户，带着他朝海里坠去。
“我去救菲尔，无面兄，替我保护好小雪！”亚历克斯此时正好解决完了自己和小雪周围的兽人士兵，极速从菲尔打出的缺口跃出，跟随着他落入海里。
“打不了，打不了……全是怪物。”唐塞尔惊魂未定的爬起，眼眸里只剩下了惊恐。
能挥巨锤的精灵，能扛住火炮轮轰的精灵，有离谱控冰能力的精灵，更可怕的是，有带着面具，完全无法杀死，血还带着剧毒的精灵。
船舱里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兽人的尸体和血迹，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回过神来，唐塞尔猛然意识到原本的三十多号人，已经减员至八九个了。
尽管之前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怒吼着即使是死也要带着对方下地狱，但真正到了这个关头，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更重要。
“撤退！”他高喊一声，迈开伤痕累累的身子，沿着自己原本的逃跑路线飞奔。
泰格用力扔出手中的狼牙棒砸向纳兰，扭头就跟着唐塞尔一起朝船尾方向逃窜，其他小弟也亦是如此。
“别想跑！”莉莉顾不得调息，立刻追赶上去，边追边释放冰刃攻击。
纳兰躲开狼牙棒，跟随着莉莉的步伐，但心中却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该听从亚历克斯的话去保护小雪，还是该一直跟着莉莉，把剩下的兽人统统杀掉。
“去死吧！”伊莉雅大喝一声，如同光束一样前冲出去，一剑狠狠的插入泰格的肋部。
“滚开！”泰格怒吼一声，左手一个摆拳将伊莉雅连人带剑一同击飞，一手捂着肋部一手捂着左耳继续逃窜。
莉莉强行进入过载状态，不间断的发射冰雏冰刃，但都被虎豹二人操控各种各样的金属器件挡下。
“不会让你们逃掉的！”小雪看见兽人们即将从自己身边经过，立刻布置起了细雪法阵。
“可恶！”唐塞尔用余光看见了准备施法的小雪，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想都没想，再一次不可思议的锐角转弯，双手握枪直朝对方胸部刺去。
施法中的小雪根本没有余力保护自己，此时莉莉正好越过唐塞尔的位置，想要掉头回援根本来不及，伊莉雅也才刚从泰格的重拳下恢复，还没有站起身来，亚历克斯则是刚背着菲尔爬回船舱，与小雪的距离已经超过了冰障施放的极限。
唯一能在这么短时间救下小雪的，只有纳兰和萨达姆，萨达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合适的救援人员自然便是纳兰。
但纳兰没有停下脚步。
速度不是他的优势，即使拼尽全力冲刺，他也只能刚好冲入唐塞尔和小雪之间，到时候面对近在咫尺的长枪，无非就只有使用冰甲，或者任由其贯穿胸膛两个选项。
一个会让他的冰甲剧烈爆炸，另一个则会让他的血溅到小雪满身，而这两种选择的结局，他在充满狼嚎的那个夜晚就已经知道了。
并非是不想援助，只是去了无法改变结果，甚至可能导致更糟糕的结局，从整
体的利益出发，继续跟随莉莉追击才能最大发挥他的价值。
换作别人，看到同伴即将受到伤害绝对不会犹豫半分，无论结果会如何，都会拼命前去救援。
但纳兰没有感情，只会像机器一样权衡利弊。
“不要追了，纳兰，快去救小雪！”亚历克斯竭尽全力嘶吼，将话语清晰无误地传入纳兰耳中。
【我守护不了别人】
纳兰没有回身，他对自己的定位有清晰的认知。
“噗”长枪插入胸膛的声音，鲜血四溅，但被捅穿的却不是小雪。
即使肋骨碎裂，冰刀损坏，萨达姆还是拼尽全力在枪尖下救回自己的妹妹，即使代价是自己的性命。
“哥哥！”小雪被扑倒在地，看着倒在自己身上，被长枪贯穿的萨达姆，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可恶！”看到没有杀死自己选定的目标，唐塞尔痛骂了一声。好在阻止对方使用法术的目的已经达成，他可以拼尽全力逃跑了。
“泰格，拉我！”唐塞尔果断松开握着的长枪，边吼边高举起柴刀，泰格立刻朝他的方向伸出手，使用控金术吸住了柴刀。
恰逢此时，莉莉的冰锥成功扎进泰格的小腿，使他一个踉跄，纳兰趁机追了上来，一记重拳打在他的后背，狠狠的将其击倒在地。
没有丝毫停顿，纳兰顺势压到泰格身上，铁拳对准后脑勺就要去砸，侧肋却突然受到一记猛击，连带着左侧的莉莉一同向旁边倒去。
借助加速度踹倒两人后，唐塞尔立刻将伤得不轻的泰格拉起，在小弟们的掩护下逃进了船尾一间与众不同的密室里。
“这些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莉莉盯着被锁死的铁门，突然感受到里面传出魔法波动。
“不好，是传送魔法阵，他们要靠这个逃跑！”
“让我来。”纳兰上前一步，用力挥出一拳，硬生生把铁门打的变形。
“小哥你真的是精灵吗？”一旁的莉莉看的有些傻眼。
“货真价实。”纳兰说的又是嘭嘭两拳，成功打破了门。
“再见了，我们来日方长。”
看到两人冲入室内，唐塞尔得意洋洋地挥了挥手，随即传送阵启动，一群兽人化作泡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可恶！”莉莉愤怒地一拳砸在墙上，脸上写满了懊悔与不甘。
“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我们回去吧。”纳兰轻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船舱中心，亚历克斯正竭力用控冰术减缓萨达姆伤口的流血速度，双手紧按在伤口上，努力维持着对方的血液循环。
“亚历克斯，别这样按了，我好冷……”萨达姆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从血泊中传来。
“坚持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有人会治疗法术吗？”亚历克斯焦急地呼唤着，但四周却是一片沉默。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能应，只能焦急地等待着。
“别管我了，我已经没救了。”萨达姆艰难地开口，目光却转向了莉莉，“那些兽人……抓住了吗？”
“没有，他们启动了传送法阵逃走了，抱歉。”莉莉蹲下身，神色凝重地望着萨达姆的伤口。
“别灰心，我们的计划也算成功了。那些兽人没有立即逃离，说明他们知道吸血鬼只会在这里找他们联络，这样他们就没法阻挠我们的计划了。”萨达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试图安慰大家。
“说的对，我们没有白来。他们传送去的地方，应该与他们合作的那些精灵人贩的基地。”莉莉勉强回应道，“我知道那里在哪，抓住他们是早晚的事。”
“小雪……”萨达姆突然呼唤起妹妹的名字，声音中充满了不舍与牵挂。
“哥哥，我在。”小雪泣不成声地靠近哥哥，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
“别哭啊，你哥刚刚可是英雄救美，是不是很帅？”萨达姆露出微笑，伸出手摸了摸妹妹的脸颊。
“就算以后有了男朋友，也不要忘记哥哥哦。”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微弱，最终归于平静。
小雪紧紧抱住哥哥的身体，泪水汹涌而出，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亚历克斯阴沉着脸，松开了摁着萨达姆伤口的双手，将脸转向站在旁边的纳兰。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去救小雪！”他突然暴起，双手拎起纳兰的衣领，让他推搡到墙边。
面对亚历克斯的质问，纳兰一言不发。
“说话啊！我明明喊的
那么清楚，你也是最有能力去救援的，为什么要这么冷血！”
“够了，亚历克斯，冷静一点。”莉莉上前用右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我冷静不了！明明就有能力去守护，为什么见死不救？难道别人在你眼里只是消耗品，只是一次性工具吗？”
“别说了！”莉莉露出恼怒的神色，船舱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菲尔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庞，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像是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
“错都在我，如果不是……不是我鲁莽的乱挥锤子落入海里，亚历克斯哥哥……就不会离开小雪身边，明明前辈一个人就能挺住，我却因为想要博得好感……偏要瞎帮忙，弄出了这样的结果。责任不在前辈，要责备……请尽管责备我吧，都是我太蠢了，呜呜——”
“你做的很好，菲尔。”亚历克斯平息了自己的怒火，松开纳兰走到菲尔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即使神明也是，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没人会骂你的。”
“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当时我也没有停下来。”莉莉接话道。
“大家都冷静下来，不要把责任归咎于自己或者别人，我们是因为有相同的目标走到一起的，不能因为内讧功亏一篑。”伊莉雅上前一步劝阻，但看向纳兰的目光也有一丝不解。
“伊莉雅妹妹说的对，刚才是我失态了。对不起，无面兄，我为刚才鲁莽的话语道歉，但我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亚历克斯的目光再次转向纳兰，之前如暴风雨般的怒火已然不见。
“因为我做不到。”
纳兰缓缓靠墙坐下，取出了一直绑在身上的骨灰盒。
“我和萨达姆一样，也有一个妹妹。我们的村子遭遇了疫病，被迫逃到这里。我曾承诺要守护她，给她幸福的生活，但……我却让她死了，让她……在我的‘守护’下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