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片刻喘息
扳过她的肩膀,昙舒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筠眼边漾着一圈剧烈呕吐后的粉红色,嘴上仍不饶人:“见到你就恶心……不行吗?”
下一刻,昙舒的视线已然落在她的小腹。
他的眼神实在骇人,凤筠这次手比脑子先动,挡在腹部,阻拦了他进一步的探究。
可她这动作实属欲盖弥彰,反倒令他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你,怀了他的孩子?……什么时候?”他问得字字艰难。
房间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而离他最近的凤筠首当其冲,险些被他的面色吓出一个激灵。
她将头扭向一边,不愿再看他。
“什么孩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啊!”
腕间再次传来剧痛,凤筠忍不住一声惊叫,就连那些敷衍的话都没能说完——
原来是昙舒故技重施,又一次扼住了她的伤处。
她一张面孔血色尽褪,忙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试图缓解钻心的痛感。
而恰是趁着这个间隙,昙舒空出的那只手已覆上了她的小腹,似是在试图感知着什么……
或许有孕之后,躲避潜在的危险属于一种自保的本能,因此在狱中她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守着这个秘密,不敢让旁人知晓。
这是她的软肋,甚至是拖累。
她不知道被昙舒发现以后会如何,但总归不会是好事。
可事到如今,毕竟是瞒不住了。
察觉到那温热的掌心正抵在自己最致命、最脆弱的地方,并且还在暗暗施力时,凤筠几乎要被本能的恐惧逼疯了。
甚至于校事府的那满墙令人应接不暇的刑具落在她眼中,都远没有这一刻让她毛骨悚然。
她想躲避,却立刻被对方一手按住两只手腕,压过头顶。
自此,她整个人便好比被拔去了所有尖刺的刺猬,又痛又怕,却又无处可逃,无人可求救。
那只大手依旧在她的小腹上摸索着,反胃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她将下唇咬出了血痕,竟还是压抑不住……
于是今夜第一次,她哭了。
她将脸埋在一侧,若不是偶然听到了她呼吸中的抽噎,昙舒甚至都没发觉她竟是在掉眼泪。
击碎他长姐那层坚不可摧、自视甚高的外壳,让她哭着讨饶……
这不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可当这一刻真正实现后,他心下却生出几分茫然。
他心里确实是恨凤筠的,也一直渴望着能够拖着她跌入尘埃,想亲眼看看她一败涂地后又该如何自处。
但……
家破人亡,众叛亲离,身怀有孕之际先是身陷囹圄,又被人胁迫……
设身处地地想想,怕是心智脆弱些的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虽恨凤筠,但那恨终归是比爱意少上三分。
他不过是想让她眼里也有他,想让她后半辈子只属于他罢了,总不至于要亲手逼死她才算得上心满意足。
于是,此刻见泪珠自她紧闭的双目滚落鬓边,昙舒竟有些不自知的慌乱。
手上的力道骤然放松,他暗暗蹙眉,勉强维持着声音的冷漠:“我竟没想到,你对他的痴心已经到了愚蠢的地步了!居然肯为了他生儿育女,尤其还是在凤家当前的处境下……他也不是真心为你的,否则又怎么会丝毫不顾及你的安危,让你在此时有孕?你有没有想过,但凡被皇上知道了……”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凤筠蜷缩起身体,拖着受伤的手往后蹭,似是巴不得离他再远一些。
她似乎对自己的话无甚反应,可昙舒分明能感觉到,每当他提到段少允时,她都像是被针刺到似的,神情也愈发痛苦。
昙舒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骗了你?是不是?”他颇有几分急切地发问,“……他在避子汤里做了手脚?”
他本想凑上前去,问得一个确凿的答案,可在看到女人的畏惧后,终于还是退开了。
她没有回答。
可她面上的泪痕和逃避的目光早已说出了答案。
昙舒的心终究是没压抑住那短暂的雀跃——
她是不情愿的。
她根本就没想给段少允诞下子嗣。
与此同时,他对段少允的恨意也达到了顶峰。
再次开口时,虽然目的无非是试探对方的心意,但他的语气终于温软下来许多,眼底的戾气也暂时敛去:“你不是想知道妥妥去哪了吗?我是看你这段时间轻减得厉害,之前受过的伤也还未痊愈,便差她去找郎中去了。我还特地嘱咐过她,要找个医术顶好的。正好,等明日天亮,郎中来了……”
他垂眸望进凤筠眼底,声音放得愈发轻柔,“我会让他给你开一个堕胎的方子,你便再也不用受苦了……好不好?”
凤筠依旧是缩在床栏边,并未答话,甚至就连眼神也不愿分一点过来,可昙舒明白,她这是答应了。
他的心情又好了大半。
此时冷静下来后,他的头脑反倒清晰了许多。
他为了这一天付出了太多,也等了太久。他不介意将收割战果的过程尽量放慢一些,再拉得更长一些……
左右未来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还很长,他又何须急于一时?
思至此,昙舒唇畔挂起一个笑容,双手小心翼翼地抬起,“你……你别怕,我不碰你了。”
见女人以未受伤的那只手笼着几乎难以蔽体的那几片碎布,就像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而她的唇边、颈侧,凡是露出来的肌肤上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他难得的有些愧疚。
于是又哄道:“这身衣服坏了,拿去丢了就好,不要紧……衣橱里还有许多许多,都是你喜欢的款式。要不要我拿过来几件,供你挑选?”
果然没等到答案。
“好……好……今夜是我不对。我知道,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我。那我……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
当房间里重归寂静,再次只剩她一人时,凤筠脱力般地靠在床畔,久久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