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姐弟对峙

见她呼吸一滞,随后便久久说不出话来,昙舒好心为她解惑:“从你准我跟着那几个掌柜的学着看账本、帮忙拣选货品的时候,我便渐渐地将你的人一一替换掉。从管账目的先生,到掌柜的,再到库房的管事……陶三舅爷自从犯下大错被你责罚后,他在香市的人脉也尽数交于我手……”

一边回忆,他一边略带惋惜地叹了口气,“只可惜,二舅爷和吴掌柜他们几个对你实在忠心,一直对我有所防备,就连俞伯也从不曾真正信任我。许多事,许多人,我不得不避着他们的耳目,实在麻烦……”

“那些错漏的账目,库房里鱼目混珠的次品,还有……”凤筠轻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那些新开的铺子,也全是你的手笔……”

昙舒笑看着她,并没有否认。

他以手背轻抚过她的脸,“我之前说过的话,都还作数。我有足够多的金子,可以养你一辈子。这座宅子落成才不到一年,毕竟仓促了些。你喜欢什么,我们可以慢慢添置……”

她压低睫羽,不愿令对方看出眼底的波澜。

难怪当初她想遍了法子捉内鬼,明里暗里可谓是用尽了手段,却死活找不到那作乱的源头。

原来她的好“弟弟”在这等着她呢!

因父亲子嗣单薄,也就他们这一双儿女,她那时是真把昙舒看作自家人的。

每次查验点数货品、分析排查错处、搜检查抄内鬼,她都将他带在身边,让他看着,学着,从未有过防备……

因此,当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哪怕她一再告诉自己,这人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疯子,也根本不配流着她凤家的血,因此做出什么背地里捅刀子的事都算不得稀奇……

可这一瞬间,她心底依旧泛起几许不甘、疑惑……

和遭到背叛的心酸。

她想问问他,他在将军府的这七年,她可曾在银钱上亏待过他分毫?

他认祖归宗那日,她给他的铺子、银子、田产、外宅,难道不够他舒舒服服地过完后半辈子吗?

更别提她还曾许诺过他将来隆重的彩礼,就连他考取功名这些年她也没少出钱出力……

那一个个挑灯与他讲解账目、传授他经商之道的夜晚,她哪次不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

结果呢,他将学到的这些用得倒是青出于蓝,全反过来对付她了!

自她十三岁从山里回到京城后,自问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不曾轻信过谁。

可防来防去,偏偏没想着去防自己的家里人、身边人。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这个教训学得实在刻骨铭心,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昙舒静静地等着,他以为她会像之前那般愤恨不平,大声咒骂,或是像个灰头土脸的输家,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结中无法自拔……

可没想到的是,当她再次抬起眼眸时,他看到的竟是平静无波的淡然,以及毫不掩饰的桀骜。

“我曾差人去看过……你的那些铺子,经营得实在漂亮。处处像我,却处处好过我。”凤筠字字清晰道。“我承认,我输了。”

昙舒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认输这两字,怎么可能会从他高傲的长姐口中说出来?这不比杀了她还难吗?

更何况,她此时的神情哪里像是认输的样子?

果不其然,凤筠的话还没说完。

“只不过,你坏就坏在——‘像我’这一处。”她含笑发问,“当初我囤了好些沉香、龙涎和麝香……你怕是也免不了照猫画虎,甚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不会囤了更多吧?”

昙舒的瞳孔有瞬间的紧缩,脸上的线条也隐隐绷紧。

“你以为,当时河道上的货船为什么会被频频劫掳焚毁?”凤筠轻声细语,“因为那些船本来就是我烧的!”

“不可能!”昙舒低吼,“这是掉脑袋的重罪!即便是你,也不敢……”

“有何不敢?”她挑眉,“哦,我是教过你许多,但是最要紧的好像忘记教了……商场如战场,为了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都是各凭本事。你以为我当年是凭着什么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像个乞丐似的乞哀告怜,求人家给我一条活路?”

她压低声音,“别天真了!更胆大的事我也没少做,还怕这一桩吗?”

男人面色阴沉,语气也冷到了极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倘若你将囤货放出,你仅剩的那些银子也就和纸没两样了!”

凤筠笑道:“那又如何?这不是还有我的好弟弟陪着我吗?更何况,那些银子不是化成纸,就是被段少郢收入囊中,你猜我会怎么选?”

一瞬间,狂怒的火焰烧红了男人的双眼。

她明明早已输得彻底,凭什么依旧是那副压人一头的得意模样?

他想让她摆正两人如今的位置,让她学会认清情势,让她心悦诚服地承认她输了,输给了她一向不曾放在眼里的人……

而此刻,这种渴求比之前的都更加迫切。

于是,男人再次吻上去,带着惩戒般的凶狠……

只是她的唇而已,这还远远不够……

他的动作愈发没了收敛,引得凤筠哪怕咬紧下唇,依旧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痛呼。

……

然而,当他尚未能更进一步时,凤筠终于忍无可忍,伏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这一吐可好,竟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她差点都以为自己这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才能停下来喘息片刻。

没办法,这一夜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实在是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精神上的极度排斥和厌恶,直接引发了身体的诚实反应,令她不由自主地反胃。

昙舒原本只是冷眼看着,甚至还想将她拖回来继续未完成的事……

可他看着看着,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直令他整个人僵做了一尊雕像——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目睹凤筠呕吐不止了。

第一次,凤筠说是吃坏了东西,他虽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可这次,妥妥明明说过,她只吃了些白粥,别的什么都吃不进,而那些白粥又能有什么问题?

总不会是……

他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再看向凤筠的眼神,都透着浓浓的陌生和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