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重逢
冰云从没想过她会因春生的婚礼重回这个她阔别两年的城市。或许,是因为春生那么认真诚恳的邀请,或许,因为梦霖那么热烈而期待的相约,或许因为她学业刚好结束,她优异的成绩给了她一颗圆满的心,她想回来看看这个城市,也让这个城市看看她。或许……
火车进站了,她看着熟悉的站台,好像从不知道这一站停车时间这么长,以往都是一停车,她就急急忙忙地下车而去。现在,她不在这下车了,才知道这里停这么长时间,14分钟。而站台竟然有电话了,以前好像是没有的。或者以前她根本没注意过,因为那时有人陪着她或者等着她,她不需要这种东西。
现在……,她急切地需要这种东西,好像水中的浮木,她要抓着它才能连接上这个城市。她用跟小贩换的硬币拨通了春生的号码:
“春生,我快到了,一会儿你能去车站接我吗?”
“冰云。你在哪呢?健哥已经去接你了。”对方安稳的声音,却听得她的心慌乱地跳,“你没看到他吗,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站台的电话亭。”她说,心更加无序的跳,突然意识到,她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害怕。怕什么?她不知道。现在,那个名字突然入耳,她就慌得连害怕也忘了:“我、我在河西下车,背包还在车上。”
“不能在那儿下吗?”电话里是更加温和的声音:“那里停车14分。”
她的心跳得更快:他就在站外!“我、我车票是打到河西的。”她笨拙地,心突然被莫名而至的情绪挤的发慌:“我要上车了。你去接我,春生。”
火车慢慢滑出站台,穿过城市向西行进,冰云望着窗外,她就要与他见面了,却好像根本没有准备好。
他来接她,这个她也没有准备好。
他、应该是恨她的吧。或者——其实他早不在意了。只是她执念的想来看一眼。或者、或者……
她的思绪越发纷乱,她究竟准备了什么,她不知道了。掠过城市一路的繁华,一幕幕往昔仿佛长河回卷,卷至源头然后倏然展开,两年了……
遥远的模糊的匆忙又混乱的,别离,然后,破碎的凌乱的艰难重塑,她拼接成今天光鲜精致的模样,回来。
她好像想过这一天,咬着牙前行,就为了这一天。又好像没想过这一天,当长久的盼望终于改变了轨迹,一切仿佛已渐行渐远。
她看着一路后退的城市,也许他就想看看她的样子罢,就像她想看看他一样。
她从书包里掏出粉盒,掀开镜子,发现长长的路途让她满脸油光闪烁,她洗了脸,擦了点口红,尽量把心放平静,而她一旦把心放静了,往事也像车窗外的风景,一幕一幕地回闪,而心中搁浅的辛酸,也在风景中满帆复航。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慢得像一场电影,又快得像一道闪电。列车员圆美的声音已经开始报站,河西是终点,列车正以舒缓的速度准备停靠,而她的心情……
拥挤,慌乱,像拿着刚改了台词的剧本,情绪还没酝酿好,导演已喊了开始。
其实,她来了,他们迟早会见,只是……
冰云一眼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脚底的飘忽一时升到头顶,没来得及准备任何情绪,他们的目光已经越过人群相遇,他赶来了。
她看着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越来越近,她看着那涌动的人流,恍惚发现自己是静止的,一如她的心。
“阿云。”
“你好。”她嘴里下意识吐出一个礼貌问候语,随后无措得脚趾抠鞋,“阿健。”
伟健看着面前的人,恍惚又真实,极短的男孩子样的短发,非常非常瘦,曾经有一点婴儿肥的脸变得骨感分明,眼睛看上去变大了,仍然黑黑亮亮的,但里面的内容却不再是他熟悉的,安静里有了些疏淡的棱角。一条牛仔长裙,墨绿格子的小被套卡到腰间,没有系扣,白衬衫收在腰里,纤细得不盈一握,蓝色的回力鞋,棉袜堆在脚踝上方,露出一截细细的小腿,双肩包单肩背着,洒脱飘逸。玉树临风一般站在那儿,别是一份清丽与雅致。他看她眼睛极快地瞟了一眼周围,像极了曾经见到陌生人时向旁边寻找安全岛的样子,那时,她寻找的是他,现在——
可能是知道找不到,短暂的一瞥之后,目光回正,唇边涌起一个精致的露齿微笑,是比曾经哄赂郑家姑婆更精致的笑意。他耳朵有点麻,眼睛有点酸,指尖发胀,他错过和失去的不只是两年岁月,是她身边的位置,更是她下意识那一瞥里的,理所当然。
冰云望着那个人,一切记忆不复,她仍然无法面对他凝视的眼神。她生硬的包装只会让自己的心里僵僵地痛,她移开目光,忽然看见宋国治正在东张西望,急忙大叫:“阿治,阿治——”
宋国治想走开已经来不及,春生让他来接站,说怕健哥赶不到这里,他在心里打好谱:稍在后面等等。不想他没看见人家,却先被人家看见了,只好笑嘻嘻地拉了沈迎秋走过去。
“嘻,嘻。嫂子。”他依旧缩头缩脑地。
“嫂子。”沈迎秋笑着。
“迎秋。”冰云拉住沈迎秋的手,像是抓到了救星,脑子里却为这两个人的称呼犯晕:“叫我冰云吧。你们好吗?”她努力自然地寒暄道。。
“好。”沈迎秋笑,迅速扫了伟健一眼。
“哥,你怎么不把嫂子的包接过来呀。”宋国治看一眼伟健,理所当然地埋怨道。
“阿治。”冰云把包递给他,看见旁边的人不说话,去开一辆黑色轿车的门。宋国治跑去放她的背包,她拉着沈迎秋站在后车门旁:“迎秋还在做冰激凌生意吗,好想念你的冰淇凌呢。”她笑,得意自己谈笑自若,还找了一个这么甜蜜的话题。沈迎秋说还在做,说多亏健哥在酒店和健身中心给她设了专柜,生意挺好,她还创造了新饮品,等回头就做给她喝。她眼角看着伟健替她们拉开门,便推着沈迎秋上车。宋国治放好背包,一转头,发现冰云和迎秋已坐进车里,他拉开车门:
“老婆,你怎么上去啦?赶紧下来。你忘了,春生让我们去买茶叶呢!”
沈迎秋愣了愣,随后一拍脑门:“呀,看我记性!”抿嘴笑起来:“嫂子,我一见到你,光顾着高兴了,把这正事都给忘了。”急忙地要下车,冰云拉住她:
“阿治,就一起回去吧,我很想你们。”她求助地看他:“好吗?”
宋国治不好再说,上了车。车子开出站前广场,冰云眼角看见伟健正在后视镜里看她。
“迎秋,你创造的新饮品叫什么名字?我觉得秋饮的名字真的极好。”
“叫相逢,三嫂给起的。”沈迎秋笑道,“其实就是牛奶茶,我在台湾剧里看到里面的女孩子都喝这种东西,叫珍珠奶茶,我试着做,弄了好久才试出好喝的味道,但没有珍珠。三嫂说没想到茶和奶凑一起还挺好喝,干脆叫相逢,结果卖的时候别人不知道是啥,就干脆叫相逢奶茶了。”
冰云笑,当时杨跃进很是妒嫉伟健为沈迎秋设专柜的事,恨不得把他妹妹塞进来一起做,伟健一句话给挡了:老三,别总模仿,有能耐让咱妹子创新。但也是因此,原本没打算收的专柜费,加收了柜台承租费。现在看,谢淑颖倒没因此有什么龃龉,“罗曼和淑颖她们都好吗?”
“好。刚才我们还在说你呢,猜你可能戴上眼镜了。三嫂便说这样好,打扑克的时候可以偷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