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别尔哥罗德的流浪汉

哈尔科夫战役以德国人的胜利告终，戈耶诺尔一行开始跟随部队撤退，但途中被一支小规模的德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是再次开始逃跑。

戈耶诺尔的战斗力说不上强大，但也称不上兵王，尤其是在敌军远比自己强大时。

仅是一辆德军坦克开一炮就让他开始逃跑了，相比于那些抱着手榴弹跟德军同归于尽的苏军，他要更惜命一些，只要还有生还的可能，他就绝对会去尝试。

在他逃跑的途中，也听到战友的喊叫，但前者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听到，大多数人都是在喊出一句“戈耶诺尔”后就没了后续，不是被枪声代替就是被一声惨叫打断。

他就这么跑，拼了命的跑，最后冲进了一间房子撞上墙壁才停下来，捂着脑袋，又伸手擦了一下眼睛周围的灰，再揉了揉，这才睁开眼睛看。

德军没有再跟上来，这倒是让他松一口气，摸了摸左口袋，掏出一根烟，再摸摸右口袋，没发现打火机或者火柴，便将手伸进刚才的左口袋反复摸。

这个时候，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在这个安静地地方显得刺耳，戈耶诺尔定住了，但嘴上仍叼着烟，僵硬的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名德军，没有戴钢盔，头上缠了圈绷带，手臂上也有，但已经看不出来那雪白的颜色了，早就被灰尘弄脏。

他的眼睛好像张开又好像闭上，手里拿着一把冲锋枪，站在楼梯上，靠着楼梯扶手。

枪口已经对准了戈耶诺尔，但迟迟没有开枪，在他那半睁着半闭上的眼睛中可以看到他的眼珠一直盯着戈耶诺尔嘴上的烟。

“呃……”戈耶诺尔站起身，这名德军士兵立即把枪往上抬了抬，示意他别过来。

无奈，戈耶诺尔又坐回去，嘴里叼着烟，一只手还放在口袋里，保持着当前的姿势，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直到楼梯的德军士兵开始朝他这边移动了，戈耶诺尔才抽出手，然后又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

戈耶诺尔也没任何大的举动，慢慢的把从空中的手放到地上，可嘴里的烟却一点也不打算放下来，保持不动。

他看到，面前的德军士兵是一步一步挪过来的，不是正常的走路，而是一瘸一拐的挪，同时拿了根木板充当拐杖，慢慢来到离戈耶诺尔只有两米的距离。

德军伸出一只手，那是沾满灰尘和一堆伤的手，当它来到戈耶诺尔面前时，后者很明显愣了一下，直到一句标准的“香烟”的俄语从德军士兵口中蹦出来时，戈耶诺尔才有了动作。

他将手伸进左口袋，拿出一根烟递给德军士兵，后者将烟塞进嘴里后，又用俄语说了声：“借个火。”

“哦哦，好。”戈耶诺尔摸了一遍右口袋，再一次一无所获之后，便伸进衣服里去摸，最后摸到一个硬的东西，在用手一抓，确认是打火机后赶紧掏出来，先给德军士兵点上，再给自己点上。

从那里满是渴望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士兵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抽过烟了，印象里的士兵大多是烟鬼，当一个烟鬼一段时间里没有抽烟时，对于吸烟的愿望是十分强烈的，毕竟尼古丁是具有成瘾性的。

猛吸了一口烟，德军士兵感觉那焦虑烦躁的心情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压在胸口的石头落下的舒畅，让他忍不住“啊”了一声。

戈耶诺尔自己也吸了一口，停下来看旁边的士兵，只见他一句话也不说，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丝毫不担心他旁边这个敌人会不会趁机偷袭。

等他一支烟抽完，戈耶诺尔嘴里的还一口没动，他一直都盯着旁边这家伙看，那简直把没了烟就要死的一个老烟鬼表演的淋漓尽致。

见他抽完了，戈耶诺尔就转过头自顾自的吸自己的烟，只是猛吸了几口就将其丢掉，然后把手伸进口袋，正打算再掏一个烟出来，就发现旁边的德军士兵盯着自己看。

那眼神是较为温和的，不是那种盯着敌人的眼神，也不是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见面时的样子，带着谨慎和打量。

他这么盯着对方看，戈耶诺尔也干脆不掏烟了，把手伸出来放到地上，同样看着德军士兵，好一会都没说话。

现场没有一点声音，也就偶尔的风声跟一些噪音，除此之外就啥都没有了。

原本以为要一直这么下去，但没多久，德军士兵就开口道：“谢谢你的烟。”

那是用俄语说的，既含糊不清的话语，也没有不在俄语中出现的词汇，而是十分标准的，就好像生来就会的。

“不用谢。”戈耶诺尔又拿了一根烟给他，在点了火后，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交谈中得知，德军士兵叫格奥尔格·兰德，他有一个姐姐，名字再熟悉不过了——海彻尔·兰德，自己只比他的姐姐小两岁，看起来他不是独生子，但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又是独生子。

“我的姐姐海彻尔·兰德，原名海彻尔·季维诺夫斯科，是个俄国……俄国人，7岁的时候被原生父母遗弃，后被我的父亲斯康德·兰德收养，没多久就去了罗马尼亚，我也是在那出生的。”

格奥尔格笑了笑，他补充说自己并不是血统纯正的德国人，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只有一部分血统，其他则是罗马尼亚人、斯拉夫人。

“我更愿意说自己是日耳曼人和达契亚人（罗马尼亚人的历史可追溯于此）的结合体，而不是斯拉夫人。我讨厌斯拉夫人……哦，抱歉，这么说貌似有些冒昧。”

“我是步枪兵，我的姐姐是坦克兵，她是坐着冲锋的（指坐在坦克里进攻）。我对坦克的印象就是闷热和铁棺材，我看过报纸，说的是克莱因步兵师的，也听战友说过坦克的发动机但凡被燃烧瓶打中那这辆坦克就报废了，看起来没多大用处，但政府既然造那么多，那应该也是有用处的。”到这，格奥尔格话锋一转，又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

“我是1942年开始上战场的，对于我来说，战争是遥远的，我只能听到枪声，看不见人，见到的更多是尸体。我当时就想，战争好像与我无关了，直到现在的哈尔科夫，真是一场悲剧！我见到的死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我也第一次参加了这么久的战斗，最后是我们赢了，我感觉幸运，因为我活下来了。”

这名德军士兵丝毫没把身旁的戈耶诺尔当做是俄国人，就把话这么说出来了，反观戈耶诺尔，他的表情十分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