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残响15
昏暗的木屋变成了一片海。
看不见的“海水”充斥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咕叽咕叽的粘腻“水”声无孔不入,格外清晰,时断时续,时轻时重,时缓时急。
而被“水声”包裹,置身于这片海里的虞望,就像是漂浮在爆发中的海底火山的正上方。
那些喷发漫溢的岩浆在被“水”冷却前,要先流经他的身体,再凝固成块。
在这片几乎要把人融化的炙热里,虞望又做了一个梦。
一个非常离奇,非常荒谬,非常突破人类极限,非常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桃红色的梦——
他梦到了随野。
那个大言不惭说要当他的□□,令人恨得牙痒痒,想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的家伙,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
不再无视他,不再支配他。
而是被闻到肉味蜂拥而至的海蛇们,团团包围。
变成了五彩斑斓的海蛇们,心心念念的猎物。
只可惜,随野不是会虚弱畏缩撒娇乞怜的兔子,而是身形矫健牙齿锋利的猎豹。
所有试图靠近他的海蛇都被拦腰斩断,不甘挣扎。
但是海蛇们似乎无穷无尽。
它们从天花板,从墙壁,从地面,从房间的各个角落爬出来,徘徊在随野身边。
脚边堆积的海蛇尸体越来越多,随野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最终,一条观察许久的蛇抓住了破绽,一鼓作气冲上去,缠住了随野的手腕。
冰凉身躯如同牢固柔软的铁链,严丝合缝缚住他的四肢。
这是狂欢开始的信号。
越来越多的海蛇受到鼓舞,顺着涌了上去。
它们缓缓将躯干收缩,勒紧。
收敛毒牙,张开颌骨。
贪婪地吞下随野所有的挣扎和反抗。
而虞望就站在随野对面。
他无法控制那些海蛇的行动,却能与它们共享感官。
他闻见了浓郁的花香,触碰到柔软高热的地方,像会呼吸的鱼鳃,一张一合,微微一用力,就会陷进去一块儿。
虞望不可自拔地沦陷在这奇异的感官刺激里。
尤其在看到随野无波无澜的黑眸,被另一种情绪所晕染,沾湿,焕发出与平日里大相径庭,难以形容的光彩时。
虞望的每一寸皮肤每一绺肌肉每一块骨骼,乃至于每一根头发丝,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汗珠,或者是“海水”,顺着起伏的轮廓往下落。
而虞望体内焦躁的热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跟着一滴一滴往外冒。
虽然他又感受到了危险又熟悉的电流,从脖颈上的圆环流出,蹿到四肢百骸,麻痹神经,扼紧咽喉。
可这只能徒增他的食欲,让他兴致高涨,胃口大开。
虞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这道,已经准备好接纳他的正餐。
但变故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就在虞望即将品味到肉的美妙时,一只红头火鸡突如其来,从天而降。
它咕咕哒咕咕哒叫嚣着,打翻了餐盘,撕碎了海蛇,将一切都弄得乱糟糟。
而那些猖狂的海蛇们像是遇到了天敌,止步不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虞望被火鸡狠狠啄了一顿,狼狈地倒在地上。
在虞望不甘的目光里,那本该属于他的食物,被那只火鸡,耀武扬威地叼走,扬长而去。
*
风在耳边低吟着,卷起青草的味道,送进鼻尖。
肩膀被推搡一把,与此同时,一道烦躁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来。
“喂,再不醒,我就把你按到水里,淹死你。”
随野撩开眼皮,被强光刺了一下,下意识抬手去挡,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圈一圈缠起来的绷带。
随野眯起眼,待眼睛能适应光亮以后,看向四周。
他像只半透明的幽魂,飘坐在汩汩而流的潭水里,肩膀跟胳膊缠满厚厚的绷带,末端沾上了水,有点湿。
记忆停留在挥刀刺进自己心口的那一瞬,疼痛让他的大脑开启自我保护机制,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不过就结果来看,虞望应该没有得逞。
“我在跟你说话啊,你又走什么神?!”
随野正想着,蒋南松在岸上气急败坏地吼道。
随野回神,转头看向蹲在岸边,眼睛都快要喷火的蒋南松,表情淡然。
“你救我出来的?”
“当然啊,我要是晚去一秒,你就没命了!”
“你真是有病,不就是差点被人*了吗,至于朝自己动刀子吗?!那下要是真捅实了,你还能活吗?!!”
蒋南松黑着一张脸,似乎心有余悸。
当时他赶过去的时候,那把匕首的前端已经没入心口,血流得到处都是。
随野就那么躺着,呼吸微弱,眼睛紧闭,一动不动,像是即将被暴风雨吞噬的海鸟。
蒋南松都感觉那一下随野捅得不是自己,而是他。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把他捅得大脑宕机,心跳停止,魂飞魄散。
直到现在,蒋南松的火都还没消下去,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这群书呆子的脑回路…我看就你作吧,不用我动手,你自己就把你自己玩儿死。”
随野垂眸,望向自己的心口处。
绷带上隐隐透着一点红,应该是刚刚抬胳膊时伤口裂开了。
“你想多了,我没打算自杀。”
前几刀是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而最后那一刀,则是算好距离的。
不会真正伤到心脏,但会触发埋在心脏周围的防御系统。
这是他当时能想到唯一的逃脱手段。
不过,那个系统一旦被激活,会把周围两百米都夷为平地。
离他最近的虞望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幸好蒋南松赶过来了,不然把虞望搞死的话,后面会很麻烦。
“谢了。”
“我帮你这么多,你就一句‘谢了’来打发我?”
蒋南松冷哼一声,起身抬脚,肩宽腿长,拔抢上膛,几步挤到随野面前。
本就不宽敞的水潭再度容纳一人。
月色朦胧,虫鸣花摇,蒋南松将随野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下,抢口抵住随野眉心。
抢身漆黑冷凝,蒋南松额发细软微垂,面庞轮廓分明。
“加上这次,我总共救了你三回。”
抢口下滑,一路刮过随野高挺鼻梁。
蒋南松的上身跟着一起移动,微微一用力,抢口压着随野破了皮,沾了水的下唇。
蒋南松的红瞳神采奕奕,深邃多情。
“都说救命之恩大如山…”
“随野,你打算怎么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