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残响16
“救命之恩?”
随野往后一靠,拉开与蒋南松的距离。
在上了膛的抢口面前,仿佛背倚王座,随野两臂搭在岸边,脉搏没有任何加速。
他眯起眼,红肿开裂的嘴角微微扬起。
“让我报答你?”
直勾勾盯着“挟恩索报”的蒋南松。
“…你确定是报答,而不是算账?”
蒋南松眉心一跳。
见状,随野继续嗤笑:
“蒋南松,你真是越老记性越差。”
他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地翻着过去的旧账。
“你说你救我三回,但我记得前两次的性命之危,我都能自己解决。”
“但是…”,随野话锋一转,微微提高音量,“你一搅和进来,原本简单的问题就变得麻烦棘手。”
蒋南松拧着眉,试图反驳。
随野又接着说:“而且从我们认识起,貌似是我对你付出的更多吧?”
“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
“是谁赐予你活下去的权利的?”
“是谁施舍给你这副身体的?”
“是谁帮你摆脱过去重获新生的?”
“蒋南松,这些你都忘了?”
随野每说一句,蒋南松的神色便沉一分。
到最后,他满面怒色,额角青筋暴起,眼神冷得吓人。
好似下一秒就会扣动扳机,把随野的脑袋射穿。
随野也看到了蒋南松眸底压抑的怒火,但依旧没打算饶过他。
他慢条斯理,抬起一条腿,蹬住蒋南松的膝盖。
“蒋南松,你就是我扔掉的一条狗,究竟有什么资格跟我要报答?”
向来不苟言笑的人,这会儿唇角沾血,黑眸戏谑。
就这个目中无人的表情,叫那种藏在皮下,掩在骨中的那种坏胚的味儿,从这张清冷禁欲的脸上,一下子就流露出来了。
从未窥见他这副模样的蒋南松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随野,有一种赤裸裸的,除他之外,无人可见的魅力。
抛开皮相的,发自内在的,糜烂堕落的,旖旎诡谲的,致命惑人的。
像瓶窖藏已久,摇晃适度的雪莉酒,诱着人上前品尝。
所以依照蒋南松的性子,这会儿应该被随野激得动手了,再不济也会开口,回呛两句。
但现在,他却一反常态地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随野瞳心。
片刻后,蒋南松脸上的愤怒像是吹气球一样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近乎玩味的笑容。
“是,我当然没忘。”
蒋南松呼出一口气,五指收紧,握紧抢把,另一只手按住随野受伤的胸口,微微用力。
血在他的指下溢得更多,像是不小心打翻到水里,而后晕染开来的胭脂。
衣服早就在蒋南松把他救出来之前就被撕坏了,随野这会儿就穿了条短裤,堪堪遮住屁股。
隔着一层绷带,流露凶性的蒋南松,在随野的心口制造更多疼痛。
“我没忘你拿我做了多少实验,没忘你在抛弃我的时候有多干脆利索,没忘你本质上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坏家伙。”
血色浸透绷带,像出巢的蛇,蜿蜒爬上随野的精悍强健的腹肌。
蒋南松用手沾了一点,送入口中。
尝到随野的血的疯狗咧开了嘴,露出森森獠牙。
滚热的视线一遍遍剐蹭着随野笑容渐渐淡去的脸。
“所以呢?”
随野问他。
蒋南松眼睛愈发亮,嗓音愈发轻快,仿佛熊孩子第一次看到喜欢的玩具:
“今天…不对,应该说是把你从那小子嘴里夺过来之前,我是一直想弄死你来着。”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抢口被操纵着,在这具遍布淤痕,臻于完美的躯体上游移。
蒋南松笑容愈发灿烂。
“随野,我打算*烂你。”
面对蒋南松直白且粗俗的宣告,随野呼吸平稳,面不改色。
“这就是你深思熟虑的报复方式?”
“是啊”,蒋南松理所当然地点头,“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有多狼狈。”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抢口划过胸膛,锁骨,腰腹,最后停在随野“受灾”最严重的核心部位。
“虽然没做到底,但大小姐疯起来还挺吓人,这是真打算吃掉你啊。”
笑完,蒋南松话头一转,人渣口气爆表:
“不过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轻点就是了。”
“对待像你这种的坏家伙,要更狠,更重才行。”
他刻意强调“狠”“重”二字。
仿佛已经把随野当作砧板上的鱼肉,想着用什么姿势下刀。
然而随野却是眼帘半阖,一如往常地漫不经心:
“我挑食,对没脑子的蠢货不感兴趣。”
蒋南松呲牙一笑,晃了晃手腕。
对准随野的脑门跟心脏,模拟出两声开抢的声音。
“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呢。”
随野没回话,再度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仿佛完全没把蒋南松的威胁放在心上。
见他如此淡定,蒋南松眉头一扬,“你难道不怕我霸王硬上弓?”
随野反问:“你难道不怕我掰断你的狗牙,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怕。”
蒋南松说着,俯低脖颈,在随野的下巴上落下炙热一吻。
“怕死了。”
随野侧过头,躲开蒋南松的第二个吻,声音没什么起伏,“是吗?”
“是啊。”
第二个吻落空,蒋南松有点不太高兴。
他刚要伸手摆正随野的脸,后颈忽得刺痛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嘶了一声,下意识抬手去摸。
结果手软脚软,整个人像是漏了气的气球,知觉全无,直挺挺栽倒在了水里。
刹那间,水花四溅。
看到蒋南松毫无征兆地倒下,随野没有一点惊讶,反而不疾不徐伸出胳膊,拾起那把因为脱力而掉下来的抢。
而后起身上岸,瞄准水里的蒋南松。
“砰!”
“砰!”
不同于蒋南松方才用嘴模拟出来的声响。
随野实打实开了两抢。
一抢打中蒋南松左肩,涌出来的血红蓝交织,在水里慢慢荡漾开来。
一抢打中蒋南松脑袋旁边的石头,子弹嵌进去,炸开蛛网一样的裂纹。
月光与花香渗入随野覆满水珠的矫健身躯,恍若一头在夜色里舒展肌肉的兽。
“现在呢?还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