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半墙 作品
59. 许月胧篇：愧疚
褚家父子为了升官，决定与王管合作。
沁州监狱中的一个狱卒，为了讨好褚正，将当年典狱长图财，而没有杀了粟儿，而是将她卖给了人贩子的事告诉了褚正。
褚正怕事情败露，便想斩草除根，顺藤摸瓜查到了粟儿的所在。
哪知褚正派去的杀手不仅没能杀了粟儿，反而被梦楼的伙计拿下，送去了官府。
那梦楼的刘妈妈可不是好惹的，她认识不少上都的达官贵人，有人想杀她赚钱的工具姑娘们，她岂能轻饶！
事情闹大了，那个杀手便供出了褚正。
褚正只好向王管求助，事情便被摆平了。
王管因此知道了粟儿与我的关系，便经常去梦楼，与粟儿熟络起来。
他还答应粟儿，等陶家的事解决了，他就会帮粟儿杀了褚正父子。
所以粟儿才忍下来，配合褚右河编造谎言，利用我搜罗陶家谋反的证据，利用我激化陶氏与皇帝的关系。
“粟儿，你有没有想过，王管或许只是在哄骗你，他只是想利用你。”我道。
“不可能！”粟儿吼道，“你不能这样说他！”
她哽咽着，继续道：
“这些年来，我被打怕了，被刘妈妈逼着接待那些肮脏的客人，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他们恶心的嘴脸令我厌恶至极，可是王管和他们不一样，他尊重我，爱护我，从来都不会碰我一根手指头，他看着我时，眼睛里都是爱怜，狗皇帝落败那一日，陶家人四处追杀王管，我真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姐姐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来找我了，他第一次抱了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知道，那个拥抱已经代表了一切……后来就有官兵闯进来把我们都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前几日我才知道，他被陶家人杀了……他死了，姐姐，他死了……”
粟儿已经泣不成声——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眼中的奸臣，而是妹妹心中那个特殊且温暖的存在。
看到陶家人暂且没有为难妹妹，我至少可以放心了，而留给我的，是对陶玉阶深深的愧疚。
回想起这段时光他对我所做的一切，而我又对他做了什么回馈呢？
安抚好粟儿，我转而就去了极泰宫，希望马上跟陶玉阶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他再一次把我拒之门外……
即便如此，我的内心却不似这凛冽寒冬一般，反倒是冰雪消融，春光乍现。
因为陶玉阶不是我的仇家！
他不见我，我就在极泰宫门外守着，总会等到他出来的。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陶玉阶身披一件裘皮斗篷走了出来。
他瞥了我一眼，却并没有理会我，径直走他自己的路。
我跟了上去，他就加快脚步想要将我甩掉。
七弯八拐，陶玉阶直接绕进了假山里。
日光照射下，犄角旮旯的积雪开始融化成泥水，脚下湿哒哒的。
“三弟弟！”我喊道，“我的鞋袜湿了！”
没得到回应，我以为他已经走远，正有些沮丧时，他突然从转角处走出来，慢慢靠近了我。
他脱下裘皮斗篷，披在我身上，背着我俯下身，看起来是想背我。
我暗暗得逞一笑，趴在他背上。
他将我背起，一直走，一直走……
烈日正当头，我背后是暖暖的阳光，身下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我竟在他背上睡了过去，直到他已经把我放在了我寝殿的床榻上。
惺惺忪忪睁开眼，我看到陶玉阶将要离开的背影。
“对不起！”我对着他的背影道。
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走了出去。
……
心中的结已然解开，我心情轻松，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看到飞檐上停留的雀鸟都觉得欢喜。
然而，陶玉阶再不似曾经在太尉府时那般经常来看我了。自从上次他把我送回来之后，就再没来过。
我本来大好的心情，又开始陷入阴沉的湖底。
我明知道我与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地害怕，害怕他疏远了我。
所以哪怕是没有结果也好，我只把他当亲人就好，我都想日日见到他。
听闻他近日确实公务繁多，我也想真正地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我按照记忆中阿娘煲汤的步骤，亲自下厨做好了给他送去。
这一夜又下雪了，鹅毛大雪，一片片从夜色中瀑布般飞舞而落。
北风萧萧，极泰宫门口两侧的宫灯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随风摇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雪太大了，灯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密密的雪帘，朦朦胧胧，忽隐忽现。
门口的守卫通报之后便让我入了宫门。
朔川在房间外侯着，见我走过来，行礼道：
“宁王妃，三皇子正在处理公务，您把汤给我吧，我替您送进去。”
我道：“还是让我亲自送进去吧！”
“三皇子很忙，您现在进去恐怕多有不便，还是交给奴才吧！”
我犹豫了半晌，把汤盒递给了朔川，道：
“让三弟弟趁热喝，我不打搅他，我只在门口等着，等他忙完了，还请他出来见我一面。”
朔川接过汤盒，无奈地看了看我，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北风将雪花吹打在我的脸颊，我感到很冷，双脚冰凉，只得在外面踱着步子，时而跺脚取暖。
已经过了很久，地面上的积雪都没过了脚踝，房间里还是没人出来。
我想如果陶玉阶当真对我有过真心实意，总归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受冻。
可是我错了，他没有出来见我，或许是他还在生我的气，亦或许他从未对我动过真心。
热腾腾的眼泪划过冰凉的面颊，我失落至极，转身准备回去。
偏偏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了开门声。
我转过头，看见陶玉阶和朔川走了出来。
陶玉阶快步走向我，拉住我的手，将我带进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他温热的手掌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嗔怪道：
“你何苦如此？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感到开心，他终于还是见我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可以直接派戚嬷嬷来告诉我，不必再劳心费神做这些多余的事。”他又道。
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我并不是有事要求他，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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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见见他。
可是……
我仿佛从梦中惊醒，突然意识到自己存着这样的心思是多么的可耻，甚至不配为人！
就这样吧，到此为止，此生也只能到此为止！
我强忍着眼泪，假装找了个理由，道：
“的确有事要求三弟弟……明日，能不能让我见见褚右河？”
陶玉阶愣愣看着我，一股凉意寒透了眼底。
……
陶玉阶答应让我去见褚右河，我假装满意地离开了极泰宫。
我无法揣测陶玉阶心里是何感受，只知道我的心里仿佛也下了一场大雪，如同今晚的皇宫一样，冰封雪埋。
……
次日，我见到了褚右河。
他被关在宫中暗牢里。与外面白茫茫一片的光景相比，暗牢里昏暗至极。
我良久才看见牢笼中褚右河憔悴的脸。
“你来了。”他侧着脸对我道。
我稍微平静自己的情绪，道：
“你来上都之后对我百般欺骗和愚弄，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道：
“自从在陶府与你重逢，我日夜难安，害怕你得知当年的真相……可是，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只是因为你害怕，你就欺骗我，把我当成一个傻子，让我以为这一切都是陶絮风兄弟二人做的，不惜牺牲我，让我被那个皇帝欺辱，也要利用我对付陶家？”
“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他从地上的草席上站起来，走到牢门前看着我，急道，“最开始王管的提议我是反对的，胧胧，这么多年我都不曾忘记你，我怎会允许别人践踏你！”
听到他叫我的乳名，我感到十分恶心。曾经真心爱过的人竟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当年在沁州的时候，他是文武双全、高风亮节的剑儒公子，是令我欣赏崇拜的褚右河。
而如今，他竟会为了名利地位而不择手段！
“不要再叫我的乳名！你我已经没有丝毫情分！”我气愤地道。
他苦笑道：
“我知道，你对我早就没了感情，你心里装的，是你亡夫的亲弟弟，胧胧，你以为你舍弃了我，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吗？你们俩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住口！不要胡言乱语！”我对他吼着。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俩个眉来眼去我早就发现了，所以你才迟迟不肯帮我除掉陶家，因为你对他动了情！”
“你给我住口！我只把他当成弟弟！”我的声音更大了，我感到害怕和羞愧。
“你瞒不过我的，胧胧，我们曾经相爱过，我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证明你对他动了情！正因如此，我才答应了王管的提议，我决不允许你爱上别人，所以我宁愿把你献给那个没用的皇帝，也不会让你一直惦念着陶玉阶！”
“你真是个疯子！”
“我没有放弃你胧胧，我想着只要除掉陶家，狗皇帝就会给我权利地位，将来我也可以成为陶光那样的权臣，然后造反，杀了狗皇帝，把你抢回来……”
“不要再说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你爹害了我们全家，我这次来只是跟你告个别，至于陶家人如何处置你，你就听天由命吧！”
沁州监狱中的一个狱卒，为了讨好褚正，将当年典狱长图财，而没有杀了粟儿，而是将她卖给了人贩子的事告诉了褚正。
褚正怕事情败露，便想斩草除根，顺藤摸瓜查到了粟儿的所在。
哪知褚正派去的杀手不仅没能杀了粟儿，反而被梦楼的伙计拿下，送去了官府。
那梦楼的刘妈妈可不是好惹的，她认识不少上都的达官贵人，有人想杀她赚钱的工具姑娘们，她岂能轻饶！
事情闹大了，那个杀手便供出了褚正。
褚正只好向王管求助，事情便被摆平了。
王管因此知道了粟儿与我的关系，便经常去梦楼，与粟儿熟络起来。
他还答应粟儿，等陶家的事解决了，他就会帮粟儿杀了褚正父子。
所以粟儿才忍下来，配合褚右河编造谎言，利用我搜罗陶家谋反的证据，利用我激化陶氏与皇帝的关系。
“粟儿，你有没有想过，王管或许只是在哄骗你，他只是想利用你。”我道。
“不可能！”粟儿吼道，“你不能这样说他！”
她哽咽着，继续道：
“这些年来，我被打怕了，被刘妈妈逼着接待那些肮脏的客人，他们根本不把我当人，他们恶心的嘴脸令我厌恶至极，可是王管和他们不一样，他尊重我，爱护我，从来都不会碰我一根手指头，他看着我时，眼睛里都是爱怜，狗皇帝落败那一日，陶家人四处追杀王管，我真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可是姐姐你知道吗？那天晚上他来找我了，他第一次抱了我，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我知道，那个拥抱已经代表了一切……后来就有官兵闯进来把我们都带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直到前几日我才知道，他被陶家人杀了……他死了，姐姐，他死了……”
粟儿已经泣不成声——死去的那个人，不是我眼中的奸臣，而是妹妹心中那个特殊且温暖的存在。
看到陶家人暂且没有为难妹妹，我至少可以放心了，而留给我的，是对陶玉阶深深的愧疚。
回想起这段时光他对我所做的一切，而我又对他做了什么回馈呢？
安抚好粟儿，我转而就去了极泰宫，希望马上跟陶玉阶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他再一次把我拒之门外……
即便如此，我的内心却不似这凛冽寒冬一般，反倒是冰雪消融，春光乍现。
因为陶玉阶不是我的仇家！
他不见我，我就在极泰宫门外守着，总会等到他出来的。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陶玉阶身披一件裘皮斗篷走了出来。
他瞥了我一眼，却并没有理会我，径直走他自己的路。
我跟了上去，他就加快脚步想要将我甩掉。
七弯八拐，陶玉阶直接绕进了假山里。
日光照射下，犄角旮旯的积雪开始融化成泥水，脚下湿哒哒的。
“三弟弟！”我喊道，“我的鞋袜湿了！”
没得到回应，我以为他已经走远，正有些沮丧时，他突然从转角处走出来，慢慢靠近了我。
他脱下裘皮斗篷，披在我身上，背着我俯下身，看起来是想背我。
我暗暗得逞一笑，趴在他背上。
他将我背起，一直走，一直走……
烈日正当头，我背后是暖暖的阳光，身下是从未有过的踏实感。
我竟在他背上睡了过去，直到他已经把我放在了我寝殿的床榻上。
惺惺忪忪睁开眼，我看到陶玉阶将要离开的背影。
“对不起！”我对着他的背影道。
他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而是径直走了出去。
……
心中的结已然解开，我心情轻松，仿佛重获新生一般，看到飞檐上停留的雀鸟都觉得欢喜。
然而，陶玉阶再不似曾经在太尉府时那般经常来看我了。自从上次他把我送回来之后，就再没来过。
我本来大好的心情，又开始陷入阴沉的湖底。
我明知道我与他的身份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可我还是忍不住地害怕，害怕他疏远了我。
所以哪怕是没有结果也好，我只把他当亲人就好，我都想日日见到他。
听闻他近日确实公务繁多，我也想真正地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我按照记忆中阿娘煲汤的步骤，亲自下厨做好了给他送去。
这一夜又下雪了，鹅毛大雪，一片片从夜色中瀑布般飞舞而落。
北风萧萧，极泰宫门口两侧的宫灯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随风摇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雪太大了，灯光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密密的雪帘，朦朦胧胧，忽隐忽现。
门口的守卫通报之后便让我入了宫门。
朔川在房间外侯着，见我走过来，行礼道：
“宁王妃，三皇子正在处理公务，您把汤给我吧，我替您送进去。”
我道：“还是让我亲自送进去吧！”
“三皇子很忙，您现在进去恐怕多有不便，还是交给奴才吧！”
我犹豫了半晌，把汤盒递给了朔川，道：
“让三弟弟趁热喝，我不打搅他，我只在门口等着，等他忙完了，还请他出来见我一面。”
朔川接过汤盒，无奈地看了看我，便推门走进了房间。
北风将雪花吹打在我的脸颊，我感到很冷，双脚冰凉，只得在外面踱着步子，时而跺脚取暖。
已经过了很久，地面上的积雪都没过了脚踝，房间里还是没人出来。
我想如果陶玉阶当真对我有过真心实意，总归不会让我一个人在外面受冻。
可是我错了，他没有出来见我，或许是他还在生我的气，亦或许他从未对我动过真心。
热腾腾的眼泪划过冰凉的面颊，我失落至极，转身准备回去。
偏偏在这时候，背后传来了开门声。
我转过头，看见陶玉阶和朔川走了出来。
陶玉阶快步走向我，拉住我的手，将我带进房间里，然后关上了门。
他温热的手掌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嗔怪道：
“你何苦如此？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感到开心，他终于还是见我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可以直接派戚嬷嬷来告诉我，不必再劳心费神做这些多余的事。”他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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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吧，到此为止，此生也只能到此为止！
我强忍着眼泪，假装找了个理由，道：
“的确有事要求三弟弟……明日，能不能让我见见褚右河？”
陶玉阶愣愣看着我，一股凉意寒透了眼底。
……
陶玉阶答应让我去见褚右河，我假装满意地离开了极泰宫。
我无法揣测陶玉阶心里是何感受，只知道我的心里仿佛也下了一场大雪，如同今晚的皇宫一样，冰封雪埋。
……
次日，我见到了褚右河。
他被关在宫中暗牢里。与外面白茫茫一片的光景相比，暗牢里昏暗至极。
我良久才看见牢笼中褚右河憔悴的脸。
“你来了。”他侧着脸对我道。
我稍微平静自己的情绪，道：
“你来上都之后对我百般欺骗和愚弄，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他道：
“自从在陶府与你重逢，我日夜难安，害怕你得知当年的真相……可是，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只是因为你害怕，你就欺骗我，把我当成一个傻子，让我以为这一切都是陶絮风兄弟二人做的，不惜牺牲我，让我被那个皇帝欺辱，也要利用我对付陶家？”
“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他从地上的草席上站起来，走到牢门前看着我，急道，“最开始王管的提议我是反对的，胧胧，这么多年我都不曾忘记你，我怎会允许别人践踏你！”
听到他叫我的乳名，我感到十分恶心。曾经真心爱过的人竟让我觉得如此陌生。
当年在沁州的时候，他是文武双全、高风亮节的剑儒公子，是令我欣赏崇拜的褚右河。
而如今，他竟会为了名利地位而不择手段！
“不要再叫我的乳名！你我已经没有丝毫情分！”我气愤地道。
他苦笑道：
“我知道，你对我早就没了感情，你心里装的，是你亡夫的亲弟弟，胧胧，你以为你舍弃了我，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吗？你们俩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住口！不要胡言乱语！”我对他吼着。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俩个眉来眼去我早就发现了，所以你才迟迟不肯帮我除掉陶家，因为你对他动了情！”
“你给我住口！我只把他当成弟弟！”我的声音更大了，我感到害怕和羞愧。
“你瞒不过我的，胧胧，我们曾经相爱过，我怎会不知你心中所想？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证明你对他动了情！正因如此，我才答应了王管的提议，我决不允许你爱上别人，所以我宁愿把你献给那个没用的皇帝，也不会让你一直惦念着陶玉阶！”
“你真是个疯子！”
“我没有放弃你胧胧，我想着只要除掉陶家，狗皇帝就会给我权利地位，将来我也可以成为陶光那样的权臣，然后造反，杀了狗皇帝，把你抢回来……”
“不要再说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你爹害了我们全家，我这次来只是跟你告个别，至于陶家人如何处置你，你就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