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半墙 作品

58. 许月胧篇:错

确定了粟儿是安全的,我暂且在长宁宫一天天地过着。


说是过着,其实不过是等死。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我的寝殿比在杏屏院时大了许多,炭火便用得更多,厚的衣物也有人过来送了不少。


只是我更加地孤寂,因为除了戚嬷嬷在我身边伺候衣食住行,再就没什么人跟我说话——我也没什么话想跟任何人说。


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看似像一个正常人,我自己甚至也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只有御医来给我诊脉时,才会皱着眉告诉我,说我病得不轻。


“王妃,您郁结心中,若再不开怀一些,这世上便无药可以医您了!”


直至腊月,我食不下咽,总觉得喉咙里有异物,上不去也下不来,走急了几步路,都会气憋欲绝。


一日下了大雪,我折了一枝红梅从梅林出来,路程远了些,我便有些喘不过气,只得扶在一处假山上,弓着腰缓缓气。


却不曾想偏巧遇到了姚甸叶。


她虽说是陶光身边的侍女,却身披桃粉色丝光斗篷,露出的白色衣摆上点缀着金丝线,头上戴着一对珍珠嵌金牡丹。


许久未见,她越发出落得娇俏可爱,若不是识得她的人见了她,非要把她当成公主不可。


她向我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宫婢。


“胧姐姐?许久未见,你怎么憔悴成这般模样?”她道。


我还没缓过来气,强撑着说了句:


“无妨,甸儿妹妹近日可还安好?”


“我倒还好,只是圣上刚刚搬来,宫中有许多事务需要忙,我都没空去看看姐姐。”


我缓好气,道:“既然妹妹事务繁多,那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我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这时听到姚甸叶身后的婢女嘀咕道:


“装什么啊?这样的祸害,还配在姚女官面前摆架子!”


我很诧异,但也不想分辩个究竟,继续走着。


然而如此一来更加助长了那婢女的势气,她跟上来一步,故意将我手中红梅打落在地。


我转过身,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我不过是等死之人,如今只想折一枝红梅回去,都不能遂了我的愿?


她反倒以为我要对她如何似的,冷嘲热讽道:


“这宫里的一切都是圣上的,宫里谁不知道,你当初背叛婆家,要伺候那个死去的昏君,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来拿圣上的红梅?”


原来这件事已经传遍了皇宫,人人都知道了。


我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转身打算离去,余光中却看到那婢女好像要捡起那枝红梅扔到我身上。


我正欲躲开,一个人却挡在了我的身后抱住了我,那淡淡的香气很熟悉,是陶玉阶!


我微微回头,往上看,果然看到了他的脸庞。


他的目光在我脸上顿了顿,然后放开我,转过去对婢女呵斥道:


“你算什么东西!舌头要是留着没用,就割了去!”


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声地训斥旁人。


“朔川!带她下去!这种人宫里留不得!”


朔川应着,就拉着那婢女走。


那婢女哭着喊叫:“三皇子!奴婢知错了!饶了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随着哭喊声越来越远,陶玉阶又转向姚甸叶,道:


“姚女官,你如今既已是宫中女官,就该知道自己的职责,管好这些宫人!父皇可以护你,但又能护你到何时?你自己想清楚!”


姚甸叶双唇微动,泪眼盈盈,似乎想要说出自己的委屈,却只能眼见着陶玉阶转身带我离去。


他扶着我走了几步,我道:


“我自己回去便好,不劳三皇子了!”


于是,他停住了脚,换我一个人往前走。


路上有些地方的积雪还未来得及除去,我踩过的地方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日光照得雪地闪闪发光,皇宫太大了,我双目远眺,飞檐高墙,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寂静无声,只有我的鞋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沙沙”声。


我以为陶玉阶没有跟上来,可是在我身后不远处我听到了另外的“沙沙”声。


我回头看去,陶玉阶正低着头,一步步踩着我踩出的脚印,跟了上来。


他发现了我在看着他,但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顺着我的脚印跟到近前。


“走累了?”他问我。


我呆呆看了他半晌,日光照着雪光映在他脸上,使他清俊的五官更加白皙分明,连脸上细小的汗毛都看得清楚。


我终于问道:


“陶玉阶,你为何还不杀我?”


“你以为是为何?”他反问我。


“你心思歹毒,我哪里猜得透!”


他深泉般的目光在我脸上愣住了,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良久才道:


“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的身体快点好起来,所以你恨我,厌恶我,我都接受,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不去惹你烦忧……可是许月胧,为何御医说你的病又加重了?难道非要看着我死,你大仇得报,才肯好起来?”


“我哪里敢盼着三皇子去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我只求您放过我妹妹!”


“那你呢?”


“我?我已是生不如死,三皇子不如给我个痛快吧!”


陶玉阶双眼湿润,倔强地看着我:


“就算要死,也该知道了真相再死!你死前念着的人不是我,恨着的人也不该是我……明日,我会让小梨带你去见你妹妹!”


听到能去见妹妹,我心里得到了些许安慰。


陶玉阶最终还是将我送回了长宁宫,并跟戚嬷嬷吩咐了几句话才走。


第二日一早,我的头昏昏沉沉。夜夜多梦,我睡得不踏实。昨夜似乎还梦见一个人来到我床前,为我盖好了被子。


我扶着额走下床,发现窗前白瓷花瓶里插着一枝新鲜的红梅。


“戚嬷嬷!”我对门外喊道。


戚嬷嬷开门进来,躬身对我问安。


我问:“这红梅哪里来的?”


戚嬷嬷笑道:


“这是昨夜三皇子送来的,三皇子还说,这宫里的红梅,王妃想折多少就折多少!”


她虽然是笑着说的,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对三皇子和我的关系颇有疑议。


我勉强吃了几口早饭,便干巴巴盼着小梨来找我。


待日头高升,小梨终于来了。


她似乎对我有很大的怨气,见到我之后除了按规矩行礼,一句话都没说,只让戚嬷嬷备轿子,让我们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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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下轿之后,我跟着小梨走进一个房间里。


粟儿正靠在床边坐着,见我们来了也一动不动。


小梨道:


“许二姑娘,您欠三皇子的真相今日就一一对王妃说了吧,三皇子对得起你们!”


说罢,她愠愠关门而去。


粟儿依然靠在床边,不修边幅,神情呆滞,失魂落魄一般。


“粟儿,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我问。


她苦笑着,道:


“没对我做什么,反倒对我不错,姐姐,你真幸运!”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当她是在说反话。


“粟儿,我会想办法放你走,你再忍耐几天。”


“我不走!”粟儿突然起身,情绪激动,“我还没有报仇,我不能走!”


“粟儿,连曾经那个昏君都被陶玉阶给杀了,你斗不过陶家人的!爹娘和哥哥的仇,我会再想办法。”


她看了我片刻,低头道:


“姐姐,上次害得你差点被昏君欺辱,所以我已经决定了,以后不会再利用你了,实话告诉你,我要报的仇不是我们许家的仇,而是王太师的仇。”


她向我一一道来。


原来许家被诬陷,爹娘哥哥和妹妹被害,这一切都与陶家没关系。


说到底,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爱上了褚右河!


仅仅因为我出身于商户低等人家,会耽误褚右河的好前程,褚正就设计陷害了我们全家。


“为何爹爹宁愿让我误会他,都不愿意把这些告诉我?”我问。


粟儿眼里含着泪,苦笑道:


“还不是因为爹爹疼你!那时候你对褚右河痴恋甚深,若你知道褚右河的父亲要害我们,你定会悲伤欲绝,倒不如等你在上都安稳下来,忘掉了那个褚右河,再将一切都告诉你。”


我痛心疾首,哭着道:


“爹爹真是糊涂!”


“没错,爹爹可真糊涂,他以为只要把你嫁出去,褚正就能放过我们,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可是他错了!他的命没了,娘和哥哥的命也没了,我又被……”


从粟儿的欲言又止和她的哀怨目光中,我能感受到,这些年她所经历的事情,对她□□和内心的伤害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同她相比,我受得苦,也不过是这五年被陶家人不管不问,不过是遭受了两个奴婢的苛待。


况且这些苛待,并非陶家人本意,只是为了演给西蔷儿这个奸细看看。


说到底,若不是陶絮风娶了我,我可能也已经死了,或者同妹妹一样被卖了。


我走过去抱住妹妹,眼泪流下湿了她的肩头。


后来我问她,褚家才是我们真正的仇人,为何她还要帮着褚右河骗我。


妹妹告诉我,她每每看到褚右河,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若不是这些年她在风月场所锻炼出来可以控制表情的能力,恐怕我早就看出破绽了。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帮助王管。


褚正和褚右河父子俩简直无耻至极。


褚右河多次科举未中,便到北边参了军。因其武艺超群,又擅长谋划,被陶链重用。


后来不知为何,褚正与王管搭上了关系,王管许诺只要他们帮忙除掉陶家,他们父子二人便可被皇帝提拔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