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云度遭羽林卫责问
苻云度遭羽林卫责问
“无知小儿,你凭什么对我羽林卫指手画脚?就凭你那所谓的大将军头衔?哼,我呸!”
大汉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满脸愤懑,继续骂道:“咱们羽林卫就像没娘的孩子,受尽旁人苛责,被肆意剥削,吃糠咽菜、衣不蔽体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你在王府里锦衣玉食,吃香喝辣,逍遥快活!那时怎么不见你这大将军为我们羽林卫出头……”
“休得胡言乱语!”押着大汉的羽林卫用力按住他的肩膀,厉声警告。
此刻大汉已然抱定破釜沉舟之心,即便被按得脸几乎再度贴地,却依旧不肯屈服,双目圆睁,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道:“不让我说?偏要说!老子投身军旅十几载,如今全家只剩我一人。你们畏惧,不敢直言,老子可不怕!有本事,就把老子这颗脑袋拿去!但就算到了阴曹地府,老子还是这个态度!天底下,岂有对麾下兵士所受委屈坐视不管的将军?这样的将军,老子不认!这样的军令,老子更不认!”
校场之上,瞬间一片寂静,大汉那饱含悲愤的嘶吼声,清晰地传至每一个人耳中。
他身旁同样被押解的几人,仿佛受到鼓舞,也纷纷挣扎着,朝着高台上的苻云度齐声吼道:“对!我们不认!”
这一干人此刻气势汹汹,颇具壮士不惧生死的凛然之态,若置于其他情境,或许还能博得一声“好汉”的赞誉。
只可惜,此情此景下,他们此番的控诉,着实有些多余。
冯宿抬眼瞧了瞧高台上的苻云度,忍不住呵斥道:“你们在这胡搅蛮缠作甚?难道没听见大将军方才所言?他今日便是来给咱们送银子的。”
“送银子?”大汉鼻子重重喷出一道粗气,梗着脖子,满脸鄙夷,“他在户部装模作样那么多日,咱们连半点军饷的影子都没见着,如今就凭他轻飘飘几句话,就想让我们相信?真当我们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话未说完,冯宿忍不住快步上前,伸手掐住他的后脖颈,猛地将他的头朝左扳去。“你且自己瞧瞧,那白花花的银子,难道还能有假?”
高台上,先前几人所见的那两个巨大箱笼已然开启,里面码放的银锭子赫然呈现眼前。银锭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熠熠光泽,刺得人眼生疼。
大汉虽被这光芒晃了眼,却依旧嘴硬道:“我不信,这定是故弄玄虚。”
见他如此执拗,冯宿又急又气,骂道:“蠢货!大将军方才已令各伍长点兵核对名单,若不是缺了你们,此刻大家早已在领军饷了。”
其余几人瞧见高台上的白银,顿时顾不上即将面临的责罚,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忍不住互相望去,嘴里嘟囔着:“真的领军饷了!”
他们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唯有大汉依旧心存疑虑,不屑埋怨道:“有这么大能耐,早干嘛去了?怎么让我们苦了这么多年!”
“你这说的是什么浑话!”冯宿气得还欲再骂,不经意间抬眸,察觉到苻云度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冯宿误以为苻云度是不满他们办事不当,致使这帮人在此肆意胡言。当下,他赶忙将剩下的话咽回肚里,转头对身旁几个羽林卫喝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把这几个蠢货的嘴堵上,等军棍取来,即刻开打。”
说着,他动作迅速地脱下鞋袜,身上实在没有更趁手的东西,只能拿这袜子暂且将就用一下。
其他人见状,正欲效仿,好在苻云度及时出言阻拦。
“无需如此,且让他们畅所欲言。”苻云度神色从容,语气大度。
冯宿捏着手中散发异味的袜子,自己都被熏得不禁皱眉,说道:“大将军,这些人向来粗野无礼,您切莫与他们动气。堵住嘴打上一顿,他们便老实了。他们几个,代表不了我们所有人。”
言下之意,这几个不过是不知深浅的蠢货,与他们这些守规矩的人不同,莫要因他们坏了对羽林卫的印象。
苻云度摆了摆手,神色坦然:“虽说他们张狂无忌,无视军令,但也的确道出了羽林卫这些年的委屈心酸。”
冯宿并未接话,低头看着赤在地上的脚。
校场之上,鸦雀无声,这份沉默,已然道尽了众人的心声。
羽林卫被冷落一旁多年,曾经意气风发的众人,早被岁月磋磨得没了脊梁。
往昔的辉煌,仿若一场遥不可及的美梦,可他们却始终难以忘怀。
每每忆及往昔,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曾经带领他们驰骋沙场、建功立业的恒王殿下。
他们时常暗自思忖,若恒王尚在人世,羽林卫是否依旧是无数热血儿郎心驰神往之地。
然而,恒王已然故去,他留下的血脉虽继承了其位,却一度无力过问羽林卫之事。
一个无法护佑麾下兵卒的将军,难免会让他们心生怨念,自然而然地,他们便将羽林卫军饷被克扣之事,归咎于他。
但自苻云度在军营被众人冲撞一事发生后,他在这些羽林卫心中的形象,便悄然生变。
当日,群起质问苻云度的,大多是永安三十年左右加入羽林卫的,
正值二三十岁的血气方刚之年,行事冲动,未曾考虑后果。
事后,经军中长者提醒,才惊觉自己闯下大祸,一个个如丧考妣,自觉大难临头。
他们提心吊胆了整整一日,本以为第二日便要面临惩处,却不想等来的,是恒王前往户部为他们争取军饷的消息。
而他们当日那般胆大包天之举,就这样被轻轻放过,无人前来追究。
在那几个兵痞眼中,这是苻云度这位王爷懦弱无能、不堪大用。但在多数人心中,他们能安然无恙,未受朝廷责罚,并非仅凭运气,而是多亏了苻云度的宽宏大量。
他们将苻云度的这份宽厚以及为他们四处奔走之事,皆看在眼里,铭记于心。
虽说,在他们眼中,苻云度仍难与其父相媲美,但他们已然开始重新审视这位名义上的大将军。
尤其是在目睹苻云度带来的银锭子后,众人心中对他的感激之情,瞬间攀升至新的高度。
但,一码归一码,他们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并不会因对苻云度的感激或是这迟来的军饷,便轻易消散。
那些过往,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刻在所有人心中,包括冯宿这种在军中担任军职之人。
这也是为何在大汉愤怒咆哮、抱怨之时,冯宿并未立刻阻拦。
他想借大汉之口,让这位大将军听听羽林卫的肺腑之言。
同时,也希望这些话能在苻云度心中留下印记,让他日后能对羽林卫多些关注,而不是如之前一般,对羽林卫不闻不问。
羽林卫,该是威风赫赫,受人仰望的存在,而不是如阴沟的鼠辈,任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