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皇帝做戏引苻云度入局

皇帝做戏引苻云度入局

可是无论皇帝如何凝视苻云度,苻云度皆神色自若,面不改色,未有分毫心虚之态。

如此淡定从容,若非苻云度城府深如渊海,难以测度,便是他所言句句属实,毫无欺瞒,心怀坦荡。

皇帝自恃深知苻云度之性情,觉得像苻云度这样,一点小事便被激起情绪的人,怎么可能城府颇深?

如此看来,定是他心口如一。才能如此泰然自若。

旋即,皇帝心底暗自生起满意之意,似此等人,方可令其安心任用。

“敬行,朕亦不与你绕弯子了。”

皇帝长叹一声,语气陡然变得森冷,道:“皇后与老大如此与朝臣勾连,又暗中指使刺杀朝中勋贵,实乃骄横傲慢之极,眼中全无王法,更未将朕这帝王置于眼中。”

皇帝言及此处,故意稍作停顿,等着苻云度的反应。

此等评语,严重至极。倘若传扬于外,致使天下人皆知国母与皇长子目无王法,视君王如无物,悖逆行径竟至于斯,实已达足可废黜之境地。

如此悖逆之皇长子与国母,何人还愿竭诚效忠?

夫妻乃人伦之始,父子为天伦至亲,皇后与大皇子此举,焉能不牵连皇帝?

百姓皆期望皇室能以身作则,奉为道德之楷模。皇后与皇长子若犯此等过错,无疑会打破民众心中对皇室的美好憧憬,致使皇室威望锐减。

若皇帝未能及时妥善处置此事,恐将引发民众对皇帝统治正当性的质疑,令皇帝直面舆论之重压。

再者,若皇帝处理稍有不当,士大夫阶层亦可能群起而发声指责,如此一来,皇帝在士林之形象必将受损,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故意将话说的这般严重,就是在等苻云度主动出言为大皇子与皇后求情。

这样他才有机会义正词严,作大义灭亲、以正国法之态。继而将大皇子如今受百姓拥戴之事的种种疑点道出,再暗示苻云度,他身为帝王,已受掣肘,亟需忠心之人,为君分忧。

接下来,便该苻云度领会皇帝之意,或主动请命,或当场未表,暗中发力,为皇帝排忧解难。

但此时,苻云度并未如皇帝所料,他缄口不言,敛目静立于原地。

他正思忖一事——如皇帝这般心思多疑之人,言行惯于点到即止,使人揣测其心意,而非如此直白表露心思。此等行径,大异于其平素性格。

如此反常,叫苻云度心生诸多疑虑,甚至怀疑,今日江子显所言,莫非是皇帝授意编造?

毕竟,他与大皇子早有默契,皆知表面针锋相对、相互制衡,实则暗中联手。

若大皇子擅自破坏此默契,派人刺杀苻云度外祖父,意图削弱其势力,岂不是将苻云度推向敌营,自断臂膀?

大皇子岂会蠢笨至此,自增难处?

见苻云度久久未语,皇帝无奈,只得继续道:“敬行,朕闻邢国公之事与那逆子相关,又惊又怒。奈何,那逆子于华州雪灾一事中出尽风头,蛊惑各地无知百姓为其大肆宣扬,甚至扬言请立其为太子。长此以往,朕这皇帝之位,恐将被这逆子从龙椅上挤落。”

皇帝此番已将话几乎全然挑明,苻云度虽未理清心中疑惑,但也反应过来,心知到了该他上场做戏的时候了。

他旋即说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九五之尊,威加海内,岂会为区区宵小所乘,致有龙椅之危?陛下勿忧,朝中忠义之士济济,皆对陛下赤胆忠心,矢志不渝,必全力护持陛下。臣亦如此,定当殚精竭虑,拼死效命,为陛下分忧解难,保陛下圣位安稳,护我朝兴盛昌隆。”

闻言,皇帝欣慰颔首,“有敬行此言,朕便心安了。对了,先前临近年节,内侍省疏忽懈怠,竟忘却将朕允你给羽林卫的军饷送至恒王府。那帮胆大妄为之徒,疏忽也就罢了,竟还欺瞒至今,朕已责罚内侍监。如今军饷已送往恒王府,你稍后便去给羽林卫众人发放。”

苻云度道:“谢陛下,陛下隆恩浩荡,臣必如实传于羽林卫众人,切切叮嘱他们铭记陛下之恩德,令其忠心耿耿,竭诚为陛下效命,不敢有丝毫懈怠。”

见苻云度如此识趣,皇帝眼中多了几分笑意,嘴上却仍谦逊,故作姿态道:“亦是这些年国库紧张,韩齐那两个身为羽林卫将军之人,却只知贪图享乐,不理军务,才使羽林卫受诸多委屈。”

言至此,皇帝话锋一转,严肃叮嘱道:“敬行,你今后务必多加勤勉,莫再让他们受委屈了。”

闻言,苻云度心中冷笑:“羽林卫受委屈,究其根源,皇帝比谁都清楚,竟还在此处冠冕堂皇指责他人,末了不忘叮嘱我勤勉?当真好笑。还算他稍有颜面,未大言不惭提及我往昔对羽林卫置之不理之事。不然,更是可笑至极。”

皇帝不知苻云度心中所想,见其神色庄重,以为已将自己之言铭记于心。

皇帝略作思忖,自觉意思已表露得差不多,便摆手令苻云度退下。

西内苑,羽林卫驻军处。

晌午时分,阳光正好,几个身着短打的汉子围坐一处,晒太阳摆龙门阵,

慵懒闲适,好不快意。

忽闻远处传来马蹄之声,听动静至少有一队人马。

几人转身,齐齐朝营门望去,其中一个大汉将口中瓜子壳吐于地上,咂巴咂巴嘴,抖落沾在唇角黑色痦子上的瓜子片,说道:“咱这军营平日无人问津,今日是哪位神仙下凡,来咱们这儿了?”

另一汉子接话道:“谁说无人问津,前些日子,那位新晋恒王不是来过?”

“他?”先前开口的大汉面露不屑,讥讽道:“乳臭未干的小子,竟在羽林卫摆王爷架子,给谁看呢?他老子当年指挥数万兵马,也未有他这般张狂。”

“正是正是。”有人附和道:“堂堂王爷,来咱军营一趟,最后落荒而逃。此事在市井中都传开了,偏偏他还拿咱们没办法。后来又假惺惺去户部替咱们讨军饷,说得好听,可咱们连一个铜板都没见着。就这,先前还好意思叫弟兄们过去给他撑腰,呸!”

唇角有黑色痦子的大汉继续道:“依我看,这般懦弱小子,就该老老实实窝在王府,别出来丢人现眼。”

往昔,众人念及传闻,绝不敢如此编排苻云度,可前些天他们集体“围攻”恒王后,又全身而退,并未收到朝廷任何惩治,此事顿时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尤其是在场这几位,皆是军营中出名的兵痞,言行本就粗野,又没了对苻云度这个恒王的畏惧之心。便将原本因军饷被克扣而生的怨念,尽数发泄在苻云度身上,言辞间愈发不客气。

就在他们交谈之际,马蹄声已由远及近,到了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