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投胎是门技术活

投胎是门技术活

不多时,苻云度去而复返,与千牛卫大将军一同踏入殿内。

“子显,你将所查到之事,讲与敬行听听。”皇帝缓声吩咐道。

江子显听闻,当即拱手领命,随即便将调查所得,毫无保留地详述给苻云度。

其实,孟允中暗中投靠大皇子之事,苻云度早已知情。

他亦清楚,自大皇子离京后,孟允中便时常向皇后传递消息,此番大皇子在华州得以破局,其中便有孟允中的出谋划策。

叫他着实未曾料到的是,孟允中竟会与韩遂生前的心腹韩俊生有所往来。

韩俊生……

这个名字,靖疏月已从赵五处,历经层层抽丝剥茧般查探得知。

只是,自韩遂死后,此人便如人间蒸发一般,他们虽撒出人手四处寻觅,却始终一无所获……

还有就是,虽然皇后先前就在他们这里有嫌疑,但听到确切消息时,苻云度心情还是有些复杂,他脑海中的思绪更是像一团乱麻,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但他心里有数,此刻身处皇帝跟前,皇帝特意让江子显当着他的面和盘托出,分明是想试探他的反应。

稍有差池,以皇帝多疑的性子,事情恐将再生变故。

苻云度将满心思绪暂且按下,佯装出一副大惊失色之态,道:“外祖父遇刺一事,怎会与大皇子及皇后娘娘牵扯上关系?陛下,臣以为此事尚无确凿实证,还需审慎斟酌,从长计议。”

皇帝冷哼一声,道:“韩遂乃他二人至亲,孟允中若未得他二人授意,又怎能驱使韩遂留下的心腹?”

此刻,无论有无实证,皇帝已然将此事定性,认定皇后与大皇子居心叵测。

旋即,皇帝看向苻云度,说道:“敬行,邢国公是你的外祖父,你也算此事苦主,你意下如何?”

听皇帝话中之意,竟是将大皇子如何处置,交由苻云度定夺。

此言一出,千牛卫大将军江子显不禁对身旁这位恒王殿下多了几分敬意。

苻云度恭敬答道:“大皇子,乃陛下之嫡嗣。论礼法,大皇子为君,臣忝为臣属;论血脉,大皇子为兄,臣则为弟。陛下圣明,臣诚惶诚恐,实不敢对大皇子之事贸然置喙。”

“朕让你说,你都不肯说吗?”皇帝语气中隐隐带上了几分冷意。

苻云度这话,虽言辞恭敬,可皇帝此刻已将大皇子视为心腹大患,最忌讳旁人对大皇子恭敬有加,将其看得过重。

尤其是苻云度,这个他打算用以制衡大皇子的棋子。

若连苻云度在提及大皇子时,都恪守君臣之礼,那他又怎能指望苻云度出手与大皇子抗衡?

“回陛下,臣年少失怙恃,幸蒙陛下垂怜,方勉强撑持王府。邢国公虽为臣母之父,然臣幼时尚未得宠于彼,势单力薄之际,亦未蒙其照拂。诸般过往,臣皆铭记于心,亲疏之分,自然明晰。若因邢国公之事,致陛下不悦,臣实万万不愿。是以,此事臣唯陛下之命是从。若陛下以为当就此揭过,臣必当今日之事如未闻,出门便将其抛诸脑后,绝不再提。”

江子显在一旁默默听着皇帝与苻云度的对话,心中暗自思忖:“难怪恒王素有阴鸷冷酷之名,还深受陛下宠信!瞧这话说得多巧妙!既不直接对大皇子之事多做评论,又不着痕迹地在陛下面前讨好卖乖,把亲疏关系分得明明白白,我若处在陛下之位,听了这话也会觉得舒心熨帖。自然也会对这个侄子有诸多照拂了。”

“那若朕不愿就此揭过,你又当如何?”皇帝语气中的凉薄冷意稍稍减退,又恢复了些许温和。

苻云度不慌不忙地答道:“此乃陛下怜爱臣下,欲为臣等讨还公道,臣自当与陛下同心同德,万死不辞。”

江子显心中暗叹:“瞧瞧,这话滴水不漏!左右逢源,恒王实在是高明啊!”

“陛下,药已煎好。”

内监端着承盘,轻步走入殿内。

皇帝不愿在外人面前过多显露自己虚弱之态,便扶着床榻,缓缓撑着身子坐起。

一旁的江子显见状,赶忙快步上前,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卑躬屈膝地搀扶着皇帝。待皇帝坐定后,他又极为贴心地在皇帝身后塞了一个引枕。

江子显这般殷勤,竟让向来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内监都没了插手的余地。

内监表面上神色未变,心中却早已将这个莽撞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

皇帝未察觉到眼前这微妙的气氛,对着江子显摆了摆手,道:“你且退下吧。”

他先前留江子显在此,就是为了让他亲口向苻云度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如今苻云度已然知晓一切,江子显的任务便已完成,接下来的事,他需单独与苻云度交代。

江子显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他负责京畿护卫,平日里,除非遇到太庙祭祀、秋狝等需随皇帝离开皇宫的场合,才有机会伴驾左右,其余时候若非皇帝召见,根本不得面圣。像这样能在皇帝面前表现讨好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奈何,皇帝已经有令,他若不从便是

抗旨,他是想留着讨好皇帝,不是活腻了想提前见阎王,就算心有不甘,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恭敬地退下。

临走前,他忍不住艳羡地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苻云度。这会投胎的就是不一样,做皇帝的侄子,都不用想方设法找机会面圣,寻常节庆便可见到,自然多的是讨好圣意的机会。

江子显心里这般想着,旋即又想起来苻云度先前那番言论,又觉得就算如苻云度这样的人物,还是得绞尽脑汁想着如何讨好陛下,从这点看,大家都一样。

江子显一边往外退,一边思绪纷飞。待他退出殿外,心底那点郁闷不甘也已消散殆尽。

殿内,皇帝服完药,内监悄然退下,此时殿内仅剩下皇帝与苻云度二人。

“敬行,如今已无旁人,朕想听你说句实话。”皇帝半倚着身子,此刻,许是太医药力生效,又或许是他心绪稍定,总之,他的状态较之前好了许多,说话的语调也不再那般虚浮无力。

“回陛下,臣先前所说,句句属实。在陛下跟前,臣岂敢有所隐瞒。”

苻云度依旧坚持先前的说辞。

皇帝闻言,侧过头,目光如炬地落在苻云度身上,眼神中满是审视,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