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之法在苻云度身上
破局之法在苻云度身上
“何人?”皇帝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千牛卫大将军,急切问道。
“中书舍人,孟允中。”
听闻此名,皇帝身形先是猛地一滞,紧接着气息陡然粗重,怒不可遏地抬手将手边堆积的奏章一股脑掀落于地。
孟允中!竟是他的中书舍人!
虽然自他设立翰林院,中书省的权势便如沙漏中的细沙,一点点被分走,这位孟中书舍人也逐渐被排挤至权力边缘。但这并不意味着此人在朝中便毫无影响力可言!
但这不代表,此人在朝中没有影响力!
先不论孟允中本人,单说中书舍人一职,因其负责中书省掌制诰,简而言之,便是替皇帝草拟诏旨。
此职位向来需由文学造诣深厚、资望颇高之人担任,前朝之时,更有“内相”“内史”之美誉。
本朝虽未沿用这等称呼,但其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
加之先帝仁厚宽容,乐于纳谏,每逢重大决策,总爱将三省官员齐聚一堂,倾听众人建议。
寻常事务,虽无需三省官员皆在场,但在命中书舍人拟旨之际,也常让其发表见解。
长此以往,中书舍人的影响力自然与日俱增。
而先帝在位之时,这最后一任中书舍人便是孟允中。
孟允中,乃永安十五年的状元郎,先帝赏识其才华,先授其国子四门博士之职,后又擢升为太常博士。
永安十八年,因出众才华,他获时任修书使的李骥真举荐,一同修撰文集,而这李骥真便是如今的礼部尚书。
孟允中与李骥真修撰文集后,接连升任太常寺少卿、吏部侍郎。
永安二十一年与二十四年的科举,皆由他主持。
正因这两场科举,他门下门生数量剧增。
永安二十八年,他虽左迁至中书省任中书舍人,官职看似降低,可凭借中书舍人的特殊地位,孟允中在朝中的影响力反而愈发深厚。
即便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理论上并不会受此影响。
奈何,这位新帝不像先帝那般有宽广胸襟,容不得臣子的影响力有超越自己的可能,故而大力提拔翰林院,以此牵制中书省与中书舍人。
而自入仕便仕途顺遂的孟允中,对此不仅毫无反对之意,反而行事愈发低调,谨小慎微,使得皇帝对他的提防之心渐渐松懈。
谁能料到,这个表面上安分守己之人,背地里竟谋划起刺杀的阴谋!
皇帝哪里还管有没有实证,他只认定,韩家之人在韩遂死后与孟允中往来过密,除了暗中勾结,绝无第二种可能!
此刻,在皇帝心中,已然给孟允中定了罪。
“还有一事……”
早在皇帝掀翻奏折之时,千牛卫大将军便已惶恐跪地,此时他垂首望着地面的金砖,吞吞吐吐地说道,“臣发现,近来孟大人时常与千秋殿尚宫暗中传递消息。”
皇帝听闻此条消息,犹如遭受雷击,一口气没提上来,顿觉头昏脑涨,天旋地转。
若不是内监眼疾手快及时扶住,恐怕他那句“龙体不适”就要应验,真摔出个好歹来。
“陛下!”
千牛卫大将军听到动静,赶忙抬头,膝行着上前几步。
“不许声张!”
皇帝伏在御案之上,声音虚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眼下皇后与外臣勾结,大皇子又深得民心,倘若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母子二人联手,轻而易举便能夺得监国之权!
皇帝越想越心急如焚,脑袋也愈发疼痛起来。
即便如此,在这头痛欲裂的间隙,他还是想到了破局之法。
苻云度!
这个几乎快被他厌弃的侄子,将他提拔起来,羽林卫的兵权与恒王的威望,虽不能完全撼动皇后与大皇子的势力,但足以与之抗衡一段时间。
而且,苻云度不过是臣子,他既能将苻云度提拔,也能将其打压下去,无需担心养虎为患,反受其害。
等他缓过这口气,熬过这要命的头痛……
剩下的思绪,却被愈发猛烈的头痛搅得支离破碎……
“陛下,恒王求见。”
“快……传……”皇帝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道。
门口的内监侧耳听到殿内动静,恭敬地推开一扇殿门,请苻云度入内。
苻云度跨过门槛,稳步走进。往日里宫人林立的立政殿,今日却不见一个人影,或许正因如此,他从明间一路往里走,只觉寒意愈发浓重。
好在,行至次间,已然瞧见躺在龙榻上的皇帝,无需再继续深入。
苻云度撩起衣摆,跪地行礼,道:“臣给陛下请安。”
皇帝从枕头上抬起头,虚弱地说道:“敬行,快……快起来。”
先前,苻云度在殿外等候时,站在廊下,并未听到殿内的声响,自然也未察觉皇帝声音的异样。
此刻,他才惊觉,皇帝的气息竟虚弱至此。
旋即,他心中思潮翻涌,暗自思忖:“就算这位因
形势所迫要封赏大皇子,也不至于气成这般模样吧?气性怎如此之大?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境地。”
再者,即便气到极点,皇帝正值壮年,也不该一下子虚弱到如此程度。
若皇帝身体虚弱至此,他们也无需绞尽脑汁谋划对付皇帝之策,只需多找些能激怒皇帝的事,将他气死便是。
他强压下心中诸多念头,佯装出既关切又惊慌的神情,声音略带沙哑,急切呼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为何不见太医侍奉左右?可曾宣太医前来?”
虽说苻云度这般连番询问,于礼法上略有逾越,但在这位疑似被妻子与儿子同时背叛的皇帝心中,苻云度此举才是真正关心他的表现。
正所谓关心则乱。
这让皇帝心中微微动容,眼底也多了一丝长辈对小辈的柔情。
他摆摆手,虚弱说道:“太医已经看过了,朕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并无大碍,你莫要惊慌。”
“陛下身系万乘之尊……”
苻云度瞪大双眼,还欲再劝,却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被皇帝出言打断。
“太医已有定论,敬行不必惊慌。朕今日唤你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皇帝的声音听上去格外温和。
“你去外面,将千牛卫大将军唤进来。”
苻云度抱拳起身,恭敬地倒退着出去。
他踏入立政殿宫门时,便瞧见一个身着玄色对襟窄袖戎服的男子立于廊下。
苻云度虽不认识此人,但其衣摆上的飞鹰纹样却让苻云度瞬间猜到了对方身份——千牛卫大将军江子显。
只是,千牛卫向来负责京城治安,并随侍皇帝左右护驾,他今日怎会站在廊下?
当时,苻云度便略微思索了一番,可想来想去,却记不起近来长安城有何事值得惊动千牛卫。
正出神间,内监已推开殿门,示意他进去。他只好收敛心神,进殿面圣。
此刻,趁着出门唤千牛卫大将军入殿的间隙,苻云度又琢磨起来。
此时,他心中虽仍存疑惑,但隐约有了些头绪——千牛卫大将军在此,多半与京畿治安无关,而是皇帝暗中吩咐他去办了某事,此刻他是回来复命的。
而且,此事极有可能便是导致皇帝“急火攻心”的缘由,至于究竟是什么事……
苻云度一时还未想明白,不过这也无妨,皇帝将他唤来,又让他去叫千牛卫大将军进来,显然没打算瞒着他,他只需安心等待答案揭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