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成见误人

成见误人

只见苻云度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双眼眸中,满是对靖疏月心思的洞悉,缓缓说道:“她呀,是想着暗中派人助力大皇子,生怕御史台那帮人,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到他头上。”

靖疏月眉眼弯弯,恰似春日里初绽的繁花,明媚动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脆生生地笑道:“正是如此!”

话一落,她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神色狡黠,俏皮地反问:“哎,你也觉着大皇子在这事儿上,当真是清清白白的吧?”

苻云度抬手,在她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佯装嗔怒道:“按脚程算,大皇子到华州不过寥寥数日,紧接着便遭遇雪灾。就这点时间,想要拉拢人心、结交华州一众官员都远远不够,他又哪来的能耐,能让华州刺史对他言听计从,还甘愿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隐瞒灾情?再者说,大皇子不过是暂回华州居住,并无协理地方事务的职权,隐瞒灾情对他而言,可谓毫无益处,他又何苦费这般力气,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可见成见误人呐!”

靖疏月忍不住感慨,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喟叹。

“嗯?”老国公原本正努力跟上他们的思路,冷不丁听到这话,一下子愣住了,满脸疑惑,问道:“这怎么就扯到成见上去了?”

靖疏月耐心解释道:“如此浅显易懂的道理,那位陛下却偏偏不愿仔细思量,一门心思将怀疑的矛头对准大皇子,这不是成见又是什么?但凡他对大皇子能少些猜忌,又何须折腾御史台的人,大费周章呢?”

“哦!”老国公恍然大悟,应了一声,总算是弄明白了这些弯弯绕绕。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暗自腹诽:“这文人心眼可真多,一点小事儿,都能琢磨出这么多名堂,哪像咱们武将,行事干脆利落,直来直去!”

他这般想着,却忘了,兵者诡道也,就算是武将,领兵打仗时,不也得绞尽脑汁,谋划计策,那些弯弯绕绕,可不比朝堂上的党争权谋少。

这边老国公正为这些复杂的心思头疼不已,对面苻云度和靖疏月二人,已然热火朝天地商议起如何帮大皇子洗脱嫌疑的办法。

“你说,这事儿咱们如何安排才妥当呢?”

靖疏月一边问,一边下意识地用手指在苻云度掌心轻轻抠动,这是她心里有事时改不掉的小习惯。

往常她都是抠手边的物件,可眼下右手被苻云度紧紧攥着,没东西可抠,手指又闲不住,无奈之下,只能在苻云度掌心“捣乱”。

苻云度被她挠得心里直痒痒,真是哭笑不得,索性反手与她十指紧扣,将她那不安分的手指稳稳钳制住,宠溺地笑道:“咱们要是贸然出手,那可就是下下策了。依我看,最好的法子,是借力打力。”

“借谁的力?”

苻云度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后。”

“皇后?”靖疏月满脸诧异地看着他,“韩遂都已然倒台了,皇后手里还能有啥势力?”

“不好说。”苻云度神色平静,轻声道,“韩遂虽死,但韩家在朝中还有人,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挑一两个可用之人,未必是难事。而且……”

他垂下眼眸,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只是那情绪转瞬即逝,快到连身旁的靖疏月都未曾留意。顿了顿,他接着道:“为人父母,总是为子女谋划深远。皇后就大皇子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肯定会拼尽全力,帮他渡过这难关。”

靖疏月还是不放心,追问道:“万一没帮上忙,怎么办?”

“不会的。”苻云度语气笃定,他屈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提醒道:“别忘了,皇后可还没洗脱嫌疑。”

一语惊醒梦中人!

当初,查到老国公遇刺后,靖疏月从刺客口中审出的消息是,那群北狄人受宫中某个人的驱使,经他们分析将怀疑锁在皇后和贤妃的身上。

只是这两人,都是后宫之人,靖疏月和苻云度入宫不便,调查的事情便交给裴婳这个能够出入后宫的人。

裴婳也借着过年期间宫宴的机会,联系到靖贵妃也就是靖疏月姑祖母身前的心腹,靖贵妃虽已故去,但她执掌后宫多年,宫中各处都有她留下的人,本以为借这些人,他们很快能查到蛛丝马迹,可时至今日他们也没发现半点异常,自然也无法分辨,到底谁才是真正主使。

这次的事情倒是个好机会,可以试探一下皇后的底细。

唯一的问题,若皇后当真一心向佛,并未培植势力,岂不是要坏事?

靖疏月将心中忧虑说了出来,可苻云度有心逗她,故意慢悠悠地拿起手边的茶盏,轻呷一口,就是不肯开口,吊足了她的胃口。

“你倒是快说呀!”

靖疏月忍不住催促道,同时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悄悄摸到他的臂膀上,手指微微用力,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好好好,我说。”

苻云度见好就收,不再卖关子,“不是我信皇后,而是这件事,只会以皇后的名义去办。”

靖疏月漆黑的眼珠滴溜一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惊道:“你是打算让

咱们的人,打着皇后的旗号……”

苻云度纠正:“可不能说是打着旗号,咱们就是皇后派去帮大皇子的。”

骗术的最高境界,便是连自己都深信不疑。

只要他们自己笃定是皇后派来的,旁人自然不会再往深处怀疑。

和苻云度一比,靖疏月觉得自己单纯得像张白纸。

既然他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自己也懒得再费心思。

她轻叹道:“希望皇后能给咱们发挥的机会吧。”

她实在不希望皇后会是那个盗信和刺杀老国公的主使之人,不然,他们此时帮大皇子,岂不是在替仇人做事?

苻云度一眼便看穿她的心思,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靖疏月的后脑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宽慰道:“以眼下的形势,即便证据确凿,咱们也得先想法子把大皇子从这漩涡中摘出来。”

“我知道。”靖疏月嘟囔着,语气里满是不情不愿。

还是那句话,驱狼吞虎。

这招是皇帝使出来的,一旦没了大皇子这头“狼”,皇帝也就用不上苻云度这匹“猛虎”了,到时候,恒王府可就危险了。

为了自保,就算他们此时真与大皇子有不世之仇,也得暂且忍下,出手相助。

靖疏月兴致缺缺道:“你去安排吧,可千万别把皇后暴露出来,不然大皇子这嫌疑,可就洗不清了。”

苻云度笑着安抚:“放心,皇后可比咱们还担心这事儿呢。”

眼下大皇子还没被定罪,华州的事儿,也只是派了御史下去调查。要是现在有人光明正大地跳出来替他洗刷嫌疑,那不是帮忙,而是火上浇油,欲盖弥彰。皇后不可能害自己的儿子,

他们还要利用大皇子这枚棋子,自然也不会毁了他。

相反,不管是皇后那边,还是他们这边,都得提防有人浑水摸鱼,借着帮大皇子脱罪的名义,把脏水泼到他身上。

与此同时,宫中千秋殿偏殿佛堂内,香烟袅袅,静谧祥和。

皇后身着素色宫装,身姿端庄,双手合十跪在佛前,双眸紧闭,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诵着经文,祈求佛祖庇佑。

突然,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佛堂的宁静。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皇后缓缓睁开眼,回头看向来人。

宫中规矩森严,严禁疾行,能如此匆忙赶来,必定是出了大事。

只见何尚宫神色匆匆,快步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压低声音道:“娘娘,今早大朝,华州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遭遇雪灾,大皇子临危不乱,亲自带人营救。礼部尚书提议,应当对大皇子论功行赏。”

皇后眉心微微一动,她虽深居后宫,不太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可也隐隐察觉到其中的玄机。当初为了让大皇子暂避锋芒,才把他送去华州。

如今,这才没过一月,大皇子就遇上这事儿。表面上看,是件喜事,可落在皇帝眼里,保不准就变了味儿……

“孟大人可有传信进来?”皇后语气急切,眼中满是担忧,此刻,她急需一个能帮她拿主意的人。

她口中的孟大人,时任中书舍人,原本执掌起草诏令、侍从、宣旨、劳问、接纳上表,兼管中书省事务,那可谓是位高权重。

可自从皇帝成立翰林院,中书省的权力被一点点分走,这位孟中书舍人也渐渐被边缘化。但他不甘心就此沦为朝中可有可无之人,于是早早投效到大皇子麾下,满心期待着有朝一日,大皇子登基称帝,能废除翰林院,恢复中书省的权力,让他再度成为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权臣。

为了这个心愿,他铆足了劲儿帮大皇子谋划,大皇子对他也极为信任。

离京前,特地命人给皇后传信,告知此人底细,并表示已交代下去,若朝中生变,会让孟大人传信进来,届时请皇后拿主意。

此刻,皇后没了主意,第一个就想起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