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马脚
露出马脚
老国公伸手撤下靠于身后的引枕,仰身缓缓躺下,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与无奈,悠悠开口道:“做戏便得做全套,这年夜饭,也省了吧。”
他的话音还在屋内悠悠回荡,靖疏月那清脆且带着坚决的反驳声便骤然响起:“那如何使得?”
老国公眉头一皱,没好气地说道:“不省?摆宴放在那儿,岂不是一眼就露了破绽?”
人年岁大了,便更爱热闹,一想到这除夕佳节要冷冷清清度过,他心里就一阵失落,可他也明白,不能为了一时的畅快,误了正事。
不过是过年罢了,他都历经数十个,本没什么稀罕。
老国公在心底这般自我安慰着。恰在此时,靖疏月那轻快的声音如银铃般传入他耳中:“不省也无妨,定不会露馅,只需让赵伯演一场好戏便可。”
老国公闻言,从枕上抬起头,侧目望向靖疏月,眼中满是疑惑,不禁问道:“此话什么意思?”
靖疏月嘴角一勾,露出狡黠的笑容,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解释道:“如今国公府的‘主子’昏迷不醒,府上众人自然无心过节。可严格说来,我并非这府中的人。我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偏要膳房做上一大桌子丰盛菜肴过节。虽说此举不近人情,细细想来却也合乎情理。到时候,让赵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斥责我几句,这场戏不就圆满了?”
老国公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靖疏月,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好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实在难以想象,世上竟有人为了一顿晚膳,如此豁得出去,连骂名都甘愿承受。
老国公虽未开口,靖疏月却仿若读懂了他眼中的深意,她轻轻一笑,神色满不在乎,说道:“不过是被骂一两句,既不会少一块肉,也不会要了我的命,让我死掉。”
老国公身为武将,一生戎马,最是忌讳将生死随意挂在嘴边,毫无敬畏之心。
听到靖疏月这话,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厉声怒斥道:“小孩子家家,怎的半点忌讳都没有!大过年的,说什么死不死的!”
靖疏月与老国公的心境截然不同,这些年她孤身漂泊在外,历经无数磨难,早已将生死看淡。
除夕也好,元月初一也罢,在她看来都不过是平常的日子。
以往过年,她随便吃点东西,便窝在被窝里,蒙头睡上两日。
那些过年的忌讳,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但见老国公动怒,靖疏月连忙补救,脸上带着歉意,乖巧认错:“我错了,以后一定不再把那个字挂在嘴边。”
说着,她伸出手,一手为扇,轻轻为老国公扇着风,声音软糯,带着安抚:“外祖父,咱别气啦,大过年的,生气可不吉利。”
老国公向来吃软不吃硬,见靖疏月眉眼弯弯,如月牙般明亮,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心中的怒火瞬间消散,仿佛被一阵春风轻轻拂过,了无痕迹。
可没过多久,他忽然又想起另一个关键问题。既然要排查身边的人,那一直伺候自己的两个仆役,是否已确认他们是清白的?
他将心中的疑惑告知靖疏月,谁料对方神色坦然,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老国公瞪大了双眼,心中满是震惊与担忧,暗自思忖:没证实清白,怎敢就这样直接用?
靖疏月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笑意盈盈,耐心解释道:“这两人是我们随意挑选的。自您醒来后,这个院子里便只留下他们两个仆役,其他人都被我们安排到别的空院子去了。院门口有恒王府的亲卫严密把守。”
说着,靖疏月在空中画了个圈,动作轻快而流畅,“那两人只能在这个院子里活动。您已经醒来的消息,不会轻易传出去。要是传出去了,也只有他们二人有嫌疑,直接抓起来便是。”
老国公从邢州带来的人和别苑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一百多号。
短时间内想把所有人都查探一遍,简直是天方夜谭。把他们都关起来,换上恒王府的人,倒也不是不行,比如膳房的人,今日就已换成恒王府的。
但像伺候老国公的这类人,贸然换成不熟悉他习惯的,怕老国公是一时难以适应。
靖疏月和苻云度一番商议,便想出了这个办法。虽说有些草率,却直接有效。
老国公听完,原本悬着的心缓缓落了回去,不禁感慨万千,长叹一声道:“你们长大了。”
靖疏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却没有接话。
他们能“长大”,表面上是年岁增长,实则是历经了无数血泪巨变的淬炼。
若能有选择,她宁愿被长辈批评不懂事,也不愿得到这句饱含沧桑的夸奖。
她转过头,在老国公看不见的地方,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藏着不少鲜为人知的心酸与无奈。
“咚咚咚。”
敲门声骤然响起,清脆的声音将靖疏月从思绪中猛地拉了回来。
她连忙转头看向老国公,眼中带着询问,静静等着老国公的指示。
见老国公微微
点头,她这才朗声道:“进来。”
房门缓缓被人推开,只见赵无垢走了进来,他手里紧紧抓着一只肉乎乎的灰鸽,那鸽子扑腾着翅膀,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那双大手。
“公爷,靖姑娘,这是刚刚抓到的。”赵无垢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东西解了下来。而后,他快步走到老国公面前,递上一个几寸高的圆筒,圆筒在光线的映照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老国公伸手接过,从圆筒中倒出一个卷成卷的纸条,缓缓展开。
他举着纸条,对着光眯着眼,仔细看了半天,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如霜,而后将纸条递到靖疏月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