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朕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朕

苻云度心下虽满是疑惑,不知皇帝召他所为何事,面上却依旧镇定如常。他从容起身,随内侍离去。

他刚跨过门槛,身后屋内瞬间嘈杂起来,像是炸开了锅几人低声议论纷纷。

苻云度脚步一顿,旋即故意折返屋内。屋内噤声,原本离座之人,神色尴尬,悻悻地坐回原位。苻云度见状,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满意离去。

“敬行。”

殿内,皇帝负手立于大魏历代皇帝牌位前。

苻云度撩摆跪地,动作利落,虽跪却脊背挺直,毫无卑态,恭敬道:“微臣给陛下请安。”

皇帝并未同往常一样故作慈爱地伸手将他扶起,他甚至连身子都未转过来,背对着他,殿内不见日光,唯有香案上灯烛摇曳,忽明忽暗,本就因常年人迹罕至、难见阳光而显得阴森的大殿,此刻更添了几分寒意。而帝王威压又如排山倒海之势倾覆而下。

“你可知,朕召你过来所谓何事吗?”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冰冷。

苻云度道:“陛下恕罪,微臣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实不知陛下宣臣前来所为何事。然自蒙恩给假以来,微臣深居府内,自省并未行任何逾矩之事。还望陛下明言,以使微臣知晓。”

他嘴上如此说,思绪却在疯狂飞转。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近日在暗中所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足以令皇帝震怒,。所幸大多都谋划得极为隐秘,与他并无直接的关联。只是有两件事,最容易被翻出端倪,一件与靖疏月息息相关,另一件则和他的外祖父紧密相连。

皇帝冷哼,“朕以往只觉得你性情直率,今日方才发现,你竟也是巧舌如簧之徒,心思深沉,叫人难以捉摸。”

言罢,他猛地拂袖,动作间带着几分怒意,转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苻云度,那眼神仿若能洞察人心,“朕且问你,靖家那个,你将其留在恒王府,当真是为了将其剥皮拆骨,反复折磨替父报仇吗?”

“如假包换。”苻云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语气坚定。

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言辞,皇帝的面色愈发阴沉,乌云密布。他冷冷地开口,“你看清这是何处,想好再说。”

此刻,苻云度面前,皇帝威严伫立,祖宗牌位庄重摆放。在此情形下,若他稍有谎言,便是欺君、欺祖之罪,不敬祖宗与君王,两罪并罚,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回陛下,臣绝无虚言。”他伏身扣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发出清脆声响,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朕。”皇帝冷笑,他的眼神中满是陌生与怀疑,仿佛眼前之人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打量着他。

“邢国公回京了吧?”

听到皇帝忽然将话题扯到老国公身上,原本苻云度还在猜测是何处疏漏,叫皇帝察觉到蛛丝马迹,怀疑靖疏月在府上的真实情形,此时他心里渐渐有了个眉目——问题出在别苑上。

他暗自思忖,虽说皇帝在恒王府安插了不少探子,但想要探知靖疏月在府中的真实情况,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他在府中布置了层层防范,暗中设下数道防线,将那些探子严密监控。那些探子所见所闻,不过是他想让他们看到的罢了。

而别苑则不同,只看昨日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混进刺客,足以见得这些年邢国公不在京中,别苑下人多有懈怠。

既如此,混进一两个皇帝的探子,也就不足为奇了。

苻云度思绪飞转,脑海中将大致缘由已经勾勒出来,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回答皇帝问话的速度。

几乎皇帝话音刚落,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是。前些天适逢家母忌日,她夜里入梦,说思念外祖。一连数日,皆是如此。臣想着可能是外祖父这些年远在邢州,那边未必有母亲的灵位,母亲多年未见外祖,思念过甚,这才入梦托付于臣。故而臣去信邢州,想着来年清明,请外祖随臣至母亲灵前。”

听苻云度一五一十将把事情来龙去脉说了出来,皇帝却不为所动,依旧冷冷地瞧着他,质问道:“既是清明,为何此时邢国公便到了?”

“此事臣也不知。”苻云度伏在地上,虽瞧不清他的神态,但他语气恳切,“陛下也知,臣与外祖并不亲厚,当年家母过身后,外祖便与恒王府断了联系,便是逢年过节,两家也无往来。这次若非家母连日入梦,臣也不会出此下策,给外祖去信。”

他顿了顿,接着道:“谁料外祖竟在此时来京,而且在郊外遇到刺客,重伤昏迷。他老人家到底是因臣去信才回京的,遇上刺客我恐难以同邢州那边交代,故而带人赶去邢国公府别苑。”

苻云度这话说得极为艺术,半真半假,他看似将所有事情都合盘脱出,连同与外祖之间的不怎么亲厚的事情也不加掩饰地说了出来,可关键处他是一样都没透露。

甚至,他故意只说老国公重伤昏迷,并不提及老国公已经转醒之事。老国公昏迷时,屋内候着不少仆役,但当老国公清醒时,屋内除了他,便只有靖

疏月裴婳还有老府医,这几人定然不会是皇帝的眼线。

而之后,能够知晓老国公清醒的人,只有赵无垢和两个贴身伺候的仆役。

换言之,他故意在话里留着漏洞,就是想看皇帝的反应,若此时皇帝立刻揭穿老国公已经清醒的事实,那他安插的探子基本上就能锁定范围了。反之亦然。

“邢国公重伤还未醒来吗?”

闻言,苻云度眼底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精光,他佯装心急的模样,“是啊!说是伤他的利器上沾着剧毒,何时能醒,尚且不知。”

他抬头,神色凝重,“陛下,臣还发现另一样事情。”

“何事?”

苻云度扫了眼殿内垂首的宫人,低声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皇帝虽觉得奇怪,但还是依言,将宫人都撵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