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要迁怒她了！
谁说我要迁怒她了！
“谁说我要迁怒她了！”老国公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
“国公爷，您先消消气。”
老府医原本在一旁煎药，见老国公一声比一声高，忍不住出言提醒。他行医几十载年，像老国公这个年纪的人，莫说是身受重伤、刚从昏迷中苏醒，便只是偶感风寒，都身体虚弱，需要卧床休养。
如老国公这样，还有精力操心旁事，且屡屡动怒，甚至差点从榻上蹦起来的伤患，几十年都难得遇见一个。
“如殿下所言，您此刻最要紧的是戒急戒怒，保持身心平和，好生将养才是。”
老国公梗着脖子，倔强道：“老夫还没虚弱到……”
话还没说完，老国公的声音骤然戛然而止。老府医看着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道：“您瞧瞧，这下伤口裂开了吧？”
说罢，他从药炉前站起身，走到老国公榻前，正准备掀开被子查看，忽然想起靖疏月还在屋内，便回头说道：“靖姑娘，你先回避一下吧。”
靖疏月这才反应过来，她没有去拽苻云度起身，心里清楚，即便自己去拉，此刻的苻云度也绝不会起身。她俯身，在苻云度耳边快速低语道：“外祖父嘴硬心软，不管他说什么，你都别反驳。你只需记住，他心里是相信我和我父亲的。”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老国公。此时的老国公虽被伤痛折磨，但眼神依旧犀利，正死死地盯着他们二人。
靖疏月恭声道：“外祖父您先安心养伤，我先回避了。”“去吧。”老国公大手一挥，将头扭到了另一侧，后脑勺对着众人，“地上那个混小子也一起走。”
然而，苻云度却没有动弹，依旧跪在原地。
明间，裴婳见靖疏月走出来，赶忙迎上前。顾及着屋内的老国公，她用口型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靖疏月摇了摇头，回给她一个笑容，轻声道：“走吧，今日多半要在别苑里过夜了。咱们去找赵伯，让他找个院子，供你我歇息。”
屋内，老国公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他指着苻云度，没好气道：“赶紧给我起来，跪久了小心伤身子。”
苻云度却依旧跪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国公见状，气得抬手拍在了床榻上，怒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非得等老子从床上起来，亲自扶你起来是不是？”
这话一出口，苻云度哪还敢继续跪着，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生怕自己动作慢了，老国公真会说到做到，从榻上起身。
“说说吧，靖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回到京城？”
不等苻云度回答，老府医先一步开口：“国公爷，药已经煎好了，您还是先把药服下吧。”
说话间，他已垫着棉布，稳稳握住药罐把手，小心翼翼地将汤药倾入碗中，而后端至老国公面前。
苻云度见状，急忙上前，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动作轻柔且熟练地给老国公喂药。这事儿，他先前在靖疏月昏迷之际可没少做，如今做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老国公用过药后，老府医再度为其仔细诊脉，之后便暂时退至耳房，特意给这祖孙二人腾出一个单独交谈的空间。
趁着这个时机，苻云度将这些天来查到的所有线索，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地向老国公交代了一遍。
老国公听完，眉头紧蹙，喃喃道：“照这么说，把靖丫头引到京城来的，是崔家那个小妮子？”
苻云度赶忙纠正：“原本，她应该只是想把玥玥引到博陵，只是中途出了意外，玥玥为了追查偷信的贼人，这才进了京城。”
老国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祖父我尚未昏聩到听不懂话的地步。只是，你既说崔家那丫头主动找上靖丫头，想拉拢她，那么就算没有偷信这档子事儿，靖丫头还是会因为她来到京城，你信不信？”
所谓当局者迷，在此之前，苻云度和靖疏月二人从未往这个方向思考过。如今经老国公这么一点拨，苻云度恍然大悟，这般简单的道理，他们竟然一直忽略至今！
“姜桂余辛，古人诚不欺我。”苻云度不禁感慨道。
老国公一脸茫然，没听明白，问道：“什么姜？”
苻云度轻轻咳嗽一声，换了一种老国公能听懂的说法：“就是说，姜还是老的辣。”
老国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夸人就好好夸人，非得咬文嚼字，拽那些莫名其妙的词儿。”
苻云度闻言，乖乖闭上嘴巴，垂着头，老老实实听着训诫。
“好了，别在这儿装鹌鹑了。你跟老夫说实话，给我写信求助，到底是打算让老夫怎么帮你？”老国公一生习武，为人豪爽，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不绕弯子，当下便单刀直入地问道。
当日，苻云度传信给老国公时，怕路上出岔子，信落到旁人手里，所以只写了“曩昔数日，逢母忌日。是夜梦母，梦中之情，其对外祖眷念殊深。外祖若得余闲，春至之后，愿否返京，与吾共赴母茔，以寄缅怀之情。”
此由头乃是当年老国公离京之际，与苻云度悉心商定的暗号。
但凡苻云度致信于老国公，便意味着向其发出求助之讯。
即便早有此约定，可当老国公收到信件，展阅其内容时，仍不禁一阵牙酸，顿感头痛欲裂。
他生平不知第几次暗自忖度，怀疑苻云度是被人暗中调了包，并非他的亲外孙。
否则，以他一介粗人，怎会生出这么个张口闭口皆是之乎者也、咬文嚼字的外孙？
然而，待思及苻云度那与自家女儿极为相似的眉眼时，老国公心中的怨念瞬间烟消云散。继而，他竟有些“大逆不道”地暗自思忖：“想来定是他们苻家祖坟上冒起了青烟，不但庇佑出了真龙天子，还诞生了苻云度这般文曲星下凡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