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试探我?
他这是在试探我?
话还没落地,一旁的裴婳已是满脸诧异地看着靖疏月,眼神中满是疑惑,不明白她为何要借自己的名头来哄骗老国公。
靖疏月并未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裴婳的手,示意她莫要出声。
当年的事,还未沉冤得雪,在老国公眼中,她阿爹仍是害死自己女儿女婿的罪魁祸首之一。眼下老国公身体极为虚弱,要是见到她这个仇人之女,保不齐会情绪激动,这对他的休养极为不利。
所以,与其让老国公情绪波动,倒不如撒个善意的谎言。
不料,老国公并非寻常老人,他耳力惊人,当即从靖疏月的声音中听出些许熟悉,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胡说!云度那个侧妃老夫见过,声音可不是你这样的,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鬼鬼祟祟,假扮他人。”
靖疏月微微一怔,转头看向裴婳,却见裴婳拼命摇头。
没见过?
那老国公为何会这么说?
刹那间,靖疏月反应过来,心中暗忖:“他这是在试探我?”
“国公爷说笑了,您我从未谋面,您又怎会知晓我的声音?”
虽说靖疏月语气镇定,听上去毫无破绽,若是在老国公话音刚落时,她立刻反驳,兴许还能蒙混过去。
可偏偏她当时被唬住,下意识扭头找裴婳确认。
就这瞬息之间的迟疑,足以让老国公这个多年执掌禁军、阅人无数的老将找到破绽。
“靖丫头,别装了,既然来了,就进来让我这老头子瞧瞧吧。”
老国公语气笃定,见外面迟迟没有动静,他轻轻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怎么?还要我这老头子亲自下床去请你不成?”
眼见身份已然被识破,再装下去也毫无意义,靖疏月只好站起身,神色坦然,“多年未见,没想到国公爷竟还能凭声音认出我。”
说话间,她已经绕过屏风,走到老国公近前。苻云度见状,立刻站到她身侧。
老国公眉头紧皱,“多年未见,连声外祖父都不肯叫了吗?”
靖疏月刚进宫那会儿,年纪尚小,与苻云度整日玩在一处,跟着他见过不少亲眷长辈。靖家亲缘浅薄,无论是从她阿爹那边算,还是从她阿娘那边算,唯一亲厚的只有宫中贵妃一人。
她看着苻云度有那么多亲眷,心里满是羡慕,一时眼热,便跟着乱叫。可
那时毕竟年纪小,不懂事,也没有“血海深仇”横亘在中间。
可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她又怎能厚着脸皮再唤一声“外祖父”呢?
见她迟迟不应声,老国公双眼一瞪,好似铜铃一般,喝道:“你莫不是同这个不成器的臭小子呆久了,也沾染上那酸儒的迂腐气了?这般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外祖父!”苻云度猛地抬头,语气中满是惊慌失措,“她……”
老国公却毫不留情地打断他,怒斥道:“你给我闭嘴,让她说!”
靖疏月嘴唇微微翕动,本欲出口的话,却因顾忌老国公的身体,又都被她咽回了肚里。
思量片刻,她转而提议道:“国公爷眼下还身受重伤,当务之急是好生调养身体,其他事情,等您伤愈之后再议也不迟。”
“我的身子骨,我自己再清楚不过。那些小毛贼,能伤到我已是他们天大的本事,但若想取走老头子这条命,他们还得回去再修炼几年!”
老国公虽说身子虚弱,可这口气却着实不小。瞧这架势,若是今日不能让他满意,怕是绝不会善罢甘休。
靖疏月无奈,只好退一步,依照老国公的意思,轻声唤了一句:“外祖父。”
老国公虽听到了自己想听的称呼,可脸上却依旧不见丝毫笑意,仍虎着脸,哼道:“可算听到一句顺耳的话了。”
说罢,他冲着靖疏月招了招手,“你过来。”
靖疏月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苻云度已如一道闪电般,横在了两人中间,急切唤道:“外祖父。”
看着他这副警惕的模样,老国公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狠狠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着的哪门子急!老子又不是要吃了她!多年未见,叫她过来近些,让我瞧仔细点,难道不行吗?”
盛怒之下,老国公口不择言,竟当着外孙的面,自称起“老子”来。
靖疏月躲在苻云度身后,这些年四处奔波,探寻真相的经历,让她练就了一身见微知著的本领,心思也变得愈发细腻敏感。
她敏锐地察觉到,老国公虽表面上疾言厉色,可话里话外的态度,绝不是面对“仇人”之女时应有的。
换言之,老国公根本没把靖疏月当成“仇人”之女,甚至,他或许也从未将靖弛视为仇人,他心底是信任靖弛的。
想到这儿,靖疏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侧身从苻云度身后探出脑袋,替他解围道:“外祖父莫要着急,他这不是想着您目力超群,能百步穿杨,这点距离对您来说,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嘛。”
老国公冷哼一声,“你倒是会替他找借口。”
靖疏月嘿嘿一笑,俏皮道:“我说的
可都是实话。”
“油嘴滑舌。”老国公评价了一句,话锋陡然一转,“老夫问你,当年的事情,你打算……”
听到老国公提及当年之事,苻云度心头猛地一紧,瞬间丧失了理智,不等老国公把话说完,便忙不迭开口打断:“外祖父,我之前同您解释过,当年的事情,肯定是有误会的,您……”
“苻云度!”
老国公被自家外孙接连拆台,脸色愈发难看,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咬牙切齿道,“你就不能等老夫把话说完吗?”
苻云度“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那声响,惊得身后的靖疏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云度有罪,明知外祖父受伤,不能情绪激动,却还屡次三番惹您生气。无论外祖父如何责罚我,我都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但当年之事,真的是冤情,靖伯父和伯母也是被奸人所害,还望您明察,切莫迁怒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