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敢对不起她,我定会带她远走高飞
若你敢对不起她,我定会带她远走高飞
苻云度闻言,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开口问道:“你缘何突然问起此事?”
“就是方才瞧见师父审讯人的手段。”
裴婳眼神闪躲,显然仍对那场景心有余悸,“起初,那刺客由殿下身边那个脸上有刀疤的护卫审问,沾着辣椒水的鞭子抽得那人皮开肉绽,可那刺客硬气十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师父见久无进展,便亲自上手……”
虽说已过去好一会儿,可当她再次回想那段场景,心头仍止不住地颤抖。她喉咙发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思索良久,她还是难以用言语将目睹的可怖场景描述出来。只能含糊说道:“总之,原本在护卫手下一声不吭的刺客,到了师父手中,不出一刻钟,便开始哭喊求饶。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声音凄厉至极,哭着求师父给他个痛快。”
她稍作停顿,又低声道:“后来,殿下的护卫私下跟我说,师父所用的这些手段,是大理寺审讯惯用之法。她能如此熟练施展,想必是在大理寺遭受过磋磨。”
裴婳虽未详述,但苻云度已然明白其中深意。刺客不过捱了一刻钟,而靖疏月当年在大理寺被关押数日,那些惨无人道的酷刑,她不知承受了多少轮……
苻云度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成拳,死死地捏着衣摆,眼底是无边的冰寒杀意……
另一边,裴婳只觉心头寒意阵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喃喃自语道:“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永安三十年之前,提及靖疏月,京中哪家名门淑女不是心生羡慕?
她的父母伉俪情深,即便远在幽州多年,他们夫妻的佳话仍在长安城流传甚广。
靖疏月作为他们的掌上明珠,自然备受宠爱。
即便后来她入宫陪伴贵妃,小小年纪便远离双亲,看似有些可怜。
但贵妃在后宫权势滔天,父亲又手握重兵,在宫中根本无人敢为难她。
她的吃穿用度,皆是按照皇子公主的规格来,每日过得肆意潇洒,不是捉弄皇孙,就是戏耍国舅。即便整日惹是生非,得了个“长安第一女悍匪”的名号,却丝毫不影响她打马游街、把酒言欢的快意生活。
那样一个意气风发、明媚如骄阳的姑娘,骤然目睹双亲身死,紧接着又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监牢,受尽酷刑折磨……
而她身边的旧友,却黑白不分,轻易听信奸人蛊惑,对她产生误会,甚至喊打喊杀……
想到此处,裴婳心中的愧疚愈发浓烈,恨不得能回到过去,拉住那个对靖疏月恶语相向的自己,让那些伤人的话语永不出口。
然而,她也清楚,这不过是痴心妄想,世上怎会有回溯时光的办法?
“你方才看到的那些,切莫与任何人透露。”
屋内寂静良久后,苻云度缓缓松开紧攥的拳头,轻声说道。
靖疏月自始至终都不愿提及在大理寺的惨痛经历,即便让苻云度看到她手上那些狰狞的伤疤,也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将那段过往带过。
由此可见,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并不愿旁人知晓那些事。
苻云度轻声道:“她既不说,便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你们即便猜到,也切勿戳破。”
裴婳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终归堵得慌,低声道:“殿下,你切莫辜负她。日后若你敢对不起她,我定会带她远走高飞。”
这话,若是被不知情的人听到,恐怕会以为裴婳对靖疏月“情根深种”,转而威胁起苻云度这个“情敌”。
尤其是,苻云度紧接着郑重回应:“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这更像是两个情敌针锋相对、剑拔弩张时的对话了……
话题结束,二人又各自陷入出神状态,屋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靖疏月终于归来。
裴婳瞧见她,顿时眼前一亮,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迎上前去,问道:“审完了?”
靖疏月神色疲惫,眼中满是怨念,愤然道:“毫无用处,一问三不知,白白浪费功夫……”因太过气愤,她一时忘了控制音量,话出口后才猛地想起屋内还有重伤休养的老国公。
靖疏月懊悔不已,赶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压低声音问道:“国公爷情况如何?”
苻云度答道:“体内毒素暂且得到控制,但若想彻底根除,还需些时日。”
同样是询问老国公病情,面对裴婳,苻云度仅用“已经稳住了”便敷衍过去,可面对靖疏月,他却将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
这鲜明的对比,实在太过显著。
不过,这皆是下意识的行为,苻云度自己并未察觉。
而裴婳,此刻被他话语中的信息惊到,更是无暇留意这一差别。
“中毒!?”
两道惊呼声同时响起。看到靖疏月和裴婳满脸惊讶的神情,苻云度才猛然想起,方才老府医向他说明情况时,用的是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音量,且那时靖疏月已然去审问刺客了。
念及此,苻云度抬手示意屋内伺候的仆役退下。见
靖疏月还站在原地,担心她体力不支,便拉着她坐下,而后才耐心地将所有事情一一详述。
靖疏月和裴婳这两个此前毫不知情的人听完后,皆陷入沉默。
当初,靖疏月中毒时已然昏迷,等她苏醒,心思全在那两个盗信的贼人身上,只当自己是重伤,并未特意找老府医仔细询问。而苻云度和老府医这两个知情人,都以为对方已告知靖疏月,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直到今日,靖疏月才知晓自己当初中毒之事。
然而,真正让靖疏月陷入沉思的并非此事,而是她和老国公在相隔多日,且理论上应是被两伙不同刺客所伤的情况下,竟中了同一种极为罕见的毒素。
这……怎么看都绝非巧合。可当初伤她的,是韩遂的人,而韩遂如今早已身死……
等等!
当初将盗信主使锁定为韩遂,是从韩遂派人灭口这一行为反推得出的结论,可自始至终,都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那伙盗信的贼人是韩遂所派。
也就是说,其中极有可能存在另一种情形——盗信的主使另有其人,韩遂灭口或许是在替某人遮掩。
那么,他究竟是在替谁遮掩呢?
是那高堂龙椅上的那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