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当年,她是不是遭受了不少非人的待遇?

当年,她是不是遭受了不少非人的待遇?

这一句话,恰似夏日里的一场倾盆细雨,瞬间浇灭了靖疏月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

“那救人的法子有一百种,并非非要用身体去挡。”她的语气彻底缓和下来,耐心说道,“你大可以拉我一把,或是扑过来,咱们一起倒在地上,这样两个人都能躲开危险。”

“靖小将军教训得是,我以后一定牢记于心。”苻云度说着,轻轻牵起靖疏月的手。

“这还差不多。”靖疏月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火气一消,便不再记仇。

只是她心中还惦记着要事,自觉不能再多耽搁。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说道:“行了,你去守着老国公吧,我去审问那几个不知好歹的刺客。”

言罢,便要转身离去。可手刚触碰到门框,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又转过头来,叮嘱道:“咱们此次出门带的人手不足,别苑的人也未必可信。你让裴婳跟在你身边。”

苻云度面露无奈之色,虽说他能坦然让靖疏月保护自己,是因为他们二人早已不分彼此。

可换做其他女子,他这身为男儿的自尊心,实在有些放不下。

他刚开口:“我堂堂男儿,理应……”

话还未说完,便被靖疏月狠狠瞪了一眼,打断道:“应什么应?这个时候还分什么男女?谁武功高,谁就多担待些。别啰嗦,裴婳武艺比你强,你就老老实实让她护着你。”

这一番话,如同紧箍咒一般,封死了苻云度所有的借口,让他根本没有半点转圜挣扎的余地。

说完,靖疏月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她出门后,直奔上房。片刻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路过厢房时,不忘用口型向苻云度叮嘱:“老实点。”

苻云度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靖疏月的吩咐行事。

不过,细细想来,靖疏月方才那句话,虽直白简单,却蕴含着深刻的道理。

这世上诸多事情,男人能做到的,女人同样也能做到。只是男子大多能在朝堂之上纵横捭阖,于江湖之中来去自如,人多势众;而女子却大多被困于后宅深院,即便身怀绝世才华,也往往被无情埋没。

也正因如此,世人便生出女子需依附男子的错误认知,还衍生出男人不该让女人保护的论调。

然而,古往今来,巾帼不让须眉的例子数不胜数。他实在不该被这世俗眼光束缚住手脚。

远的暂且不提,单说靖疏月,她的武艺高强,心思缜密,谋划得当,哪一点逊色于男子?

靖疏月既能做到如此,那其他女子又为何不能?

他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张君节等人的保护,又为何不能坦然让裴婳护其安危?

苻云度想通了这关键之处,顿时心境豁然开朗,神色泰然自若,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上房。

屋内,裴婳正端坐在东次间的圈椅之上,西次间老国公的床榻前,矗立着一座四扇屏风。

“殿下。”

裴婳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迎上前去,说道:“府医正在给国公爷施针,让我暂且回避一下。”言下之意,并非她有意偷懒,不愿守在老国公身边悉心照料。

“无妨。”苻云度摆了摆手,神色温和,“贴身照料之事,自有下人去操持,即便我留在这儿,也不过是做些决策罢了。”

裴婳听他这么一说,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苻云度走进西次间,绕过屏风,只见老国公赤身躺在榻上,身上各个穴位密密麻麻扎满了银针。

“情况如何?”

老府医正蹲坐在药炉前,专注地煎着药,听到苻云度的询问,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说道:“毒性已经得到控制,不会再顺着血脉侵入五脏六腑了。不过,国公爷中毒颇深,想要彻底解毒,可不是一副药就能解决的,至少得服上两三副药之后,方能见到成效。”

苻云度闻言,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了地。

只要人无大碍,莫说两三副药,便是二三十副、二三百副,又有何妨?

“那外祖父何时可以醒来?”

老府医沉吟道:“这……不太好说,国公爷年事已高,就算解了毒,但失血过多,恐还会睡上一阵子。”

“那……”苻云度还欲再问,却被老府医不耐烦打断。

“殿下,这次间本就狭小,又不能开窗通风,多一个人便多一份气息,病患最忌讳空气混浊,您还是别在这儿久留了。”

老府医一边轻轻扇着扇子,一边开始“撵人”。

苻云度无奈,只好转身走出西次间。

他刚一出来,裴婳便急忙问道:“国公爷怎么样了?”

“已经稳住了。”

“阿弥陀佛。”裴婳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由衷感叹道。

苻云度侧目看向她,以往,裴婳的喜好向来都以靖疏月为标杆,靖疏月不信神佛,裴婳便从不涉足道观佛寺。

可今日,她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佛号,实在让人倍感意外。

意外归意外,可苻

云度并未询问缘由,而是对裴婳说道:“你去歇着吧,这儿有我守着。”

“那可不行,师父特意交代,让我寸步不离,护您的安危。”裴婳坚定地摇了摇头,态度异常坚决。

说完,她从东次间搬来一把椅子,放置在离苻云度十几步远的地方,“殿下,我就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坐着,绝不会打扰到您。”

苻云度虽满心无奈,但念及靖疏月先前的交代,也只能默默认下。

只是,人若干巴巴地坐在那儿,又无任何可消遣时光之物,一个不防便容易神游太虚。

这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巧裴婳刚刚亲眼目睹了靖疏月审讯刺客时的凌厉手段,那些场景如鬼魅般萦绕在她脑海,刺客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哀嚎声,更是不绝于耳。

念及此,裴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她强自坐直身子,目光缓缓移至苻云度身上。

彼时,苻云度正沉浸在思索之中,暗自揣度这两场刺杀之间是否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炽热的视线牢牢锁住自己,遂将飘远的思绪拉回现实,转头迎上那道视线。

“有事?”裴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可转瞬之间,又忙不迭地点头,然而双唇紧闭,迟迟不肯吐出一字。

苻云度见状,心中顿生困惑,这般又点头又摇头的,究竟是何意?

他本就不是个有耐心去猜人心思的人,当下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有话不妨直说。”

裴婳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她嘴唇翕动,犹豫半晌,终于问出心中所想,“当年,她被关在大理寺,是不是遭受了不少非人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