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有人把靖弛尸体偷走了!

有人把靖弛尸体偷走了!

靖疏月轻声道:“我阿爹阿娘生前护佑百姓,死后百姓亦念其恩情。”

原来,幽州城破前夕,靖弛夫妇察觉局势危急,便从靖家军中挑选出数十名身手矫健之士,命他们护送城中老弱妇孺出城,安置于涿州。

靖疏月在折返幽州途中,恰遇同样往回赶的靖家军与那些被护送的百姓。他们听闻靖疏月阿爹阿娘以身殉国,尸身还被高悬城墙之上,皆义愤填膺,决心杀上城楼,夺回尸身。

靖疏月知晓众人来意后,心中明白,这消息传得如此之快,必有敌军蓄意为之。她苦口婆心,劝众人离去,奈何众人与她一般,皆抱定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宁死也不愿退缩。

劝说无果,靖疏月只得绞尽脑汁,思索良策。

还真被她想出一计。她当机立断,自靖家军中挑选出五名身手最为出众的兵士,这五人随她一同潜入城中,其余人则在城外策应。靖疏月褪去身上铠甲,换上从一位老者处借来的打满补丁的旧衫。

她刚从战场归来,本就灰头土脸,面上混着鲜血与尘土,穿上这衣衫,无需多加修饰,便宛如一名仓皇出逃的普通百姓。

其余五人依样乔装,在好心百姓的协助下,顺利完成伪装。一行六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幽州城门潜行而去。

所幸,北狄人久居草原,惯住毡房,以放牧为生,进城后只知烧杀抢掠,就连敌将都毫无守城之意。

靖疏月一行人竟顺利混入城中。幽州虽处边陲,却也南北九里,东西七里,开设十门,往昔城池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可如今,繁华不再,目之所及,尽是尸骸遍地,鲜血横流,四处皆为倒塌的屋舍,还有四处搜刮财物的北狄兵卒。

哭喊声、哀嚎声,夹杂着北狄兵卒肆意的哄笑。

昔日北方明珠,成了人间炼狱!

靖疏月等人耳闻目睹这般惨状,心中如遭烈火炙烤,恨意如汹涌波涛,翻涌不息。每个人的手皆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然而,他们势单力薄,面对此景,实难扭转乾坤,只能紧贴房檐,低头前行,终寻得一间破败不堪、门窗尽毁的屋子,几人赶忙躲了进去。

这屋子不知被北狄兵卒搜刮过多少回,屋内陈设早已面目全非。他们藏身于此,门前脚步声不时响起,却因屋子太过破旧,无人再进来搜寻。

几人一直捱到夜幕降临,几条街上皆没了北狄兵卒的脚步声。

靖疏月虽与北狄人接触不多,但常听靖弛提及他们的习性,深知此时正是北狄人饮酒作乐之时。

六人遂再次兵分两路,靖疏月独自朝绑着靖弛夫妇尸身的北面城墙而去,其余五人则一路向西,直奔被阿史那古尔达占据的藩镇衙署。

途中,靖疏月瞧见一具北狄兵卒的尸体,当即便扒下其衣物与兵甲。此刻,她也顾不得穿死人衣物是否吉利,迅速换上。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她终于来到北城墙。登城马道处,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北狄兵卒。靖疏月佯装镇定,径直上前,从二人身边走过,踏上马道石阶。

就在她暗自庆幸之时,身后忽传一声厉喝:“站住!”

她脚步微顿,旋即强作镇定,佯装未闻,继续前行。

可刚往上走了两级石阶,身后便传来急促脚步声。

“站住!”

其中一名兵卒快步爬上石阶,一把按住靖疏月肩膀,“将军有令,任何人上城墙都需出示令牌,你的令牌呢?”

北狄与大魏语言不通,所幸靖疏月在京中时,曾向鸿胪寺侍中学过北狄语。虽学艺不精,但此刻倒也够用。

靖疏月缓缓转身,唇角微扬,露出两排皓齿,佯装憨厚老实之态,道:“令牌在这儿。”

说着,她将手缓缓探入皮胸甲,佯装取令牌,余光却留意着石阶下的另一名兵卒。

见其背对他们,目光直视前方,并未留意此处。

见状,靖疏月猛地出手,双手紧紧抱住面前之人头颅,用力一拧。

那兵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再无声息。

石阶下的兵卒察觉异样,刚欲回身查看,背后突来一阵劲风,胸前瞬间多了个透着寒芒的剑尖。

靖疏月抽出剑,猫着腰,将两人尸体拖至城墙下一处隐蔽角落。

她一边拖动,一边留意四周动静。

所幸此处地势偏僻,并非正对城楼,加之动作声响小,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藏好尸体后,她顺着石阶如疾风般窜上城墙。

此时,暮色已深,城墙上寒风凛冽,如刀割面。守墙将领早已躲进城楼,其余普通兵卒只能蜷缩在墙角,抵御严寒。

他们厮杀一日,早已疲惫不堪,即便靖疏月朝着双亲尸身所在之处奔去,竟也无人察觉。靖疏月并未贸然行动,而是远远寻了处角落,学着兵卒模样,蹲缩其中。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城西方向陡然火光冲天。城墙上的兵卒们从睡梦中惊醒,尚在懵懂之时,靖疏月如黑色的鬼魅般,疾掠至绑着双亲尸身的绳索前。

待兵卒们彻底清醒,陷入慌乱之际,城墙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不知是谁朝下一看,高呼道:“有人把靖弛尸体偷走了!”

众人纷纷向下望去,只见城墙下,百姓们推着装满稻草的辘车早已等候,稳稳接住了靖弛夫妇的尸体。

“放箭!”

不知谁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众兵卒手忙脚乱地拿起弓箭,来不及瞄准,便张弓搭箭,一时间箭如雨下。

但此时,城墙下的百姓早已撤至箭矢不及之处。

而在众人慌乱间,割断绳索的靖疏月已然悄然离去。

“那后来呢?靖将军和夫人的尸身,你究竟葬于何处?可是靖家祖坟?”

裴婳满心急切,再度追问道,目光紧紧锁住靖疏月,眼中满是关切。

靖疏月缓缓摇头,神色黯然,“我等祖籍远在汝州,与长安方向迥异,当时情形紧迫,实是来不及将双亲送归故里。无奈之下,只能于幽州城外寻了一处山林,将他们草草安葬。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与靖家军将士,皆自发决定留在当地,一则为守护我双亲之墓,二则盼着朝廷派兵收复失地之时,他们能第一时间回归故土。只是,这一等便是漫长岁月,其间不知多少人抱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