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苻云度的性命去赌……
她拿苻云度的性命去赌……
崔娉迩冷冷一哼，言语间满是嘲讽：“那位连燕云九州都能轻易拱手相让，一个政敌的女儿，在他眼中又怎会有丝毫分量？”
这如利刃般的话语，恰似一盆冷水，兜头浇在正怒意上头的靖疏月身上，瞬间浇灭了她心中的怒火，让她陡然恢复了几分理智。
的确如此，陈王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不惜勾结敌国，戕害手足，对幽州十几万军民的生死存亡全然不顾。
这样的人，又岂会在意一个侄女的死活呢？
正如崔娉迩所言，这位侄女的父亲，既是他的亲弟弟，更是他在皇位争夺路上的劲敌。
念及此处，靖疏月满心无奈，不住地喟然长叹。
见她如此唏嘘感慨，崔娉迩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几分，眼眸中悄然闪过一丝得意之色。
她顺势说道：“我心里自是明白，凭我一介妇道人家，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想要与几位成年皇子角逐皇位，其中的艰难险阻犹如崇山峻岭，难以逾越。可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我又怎会贸然涉险，行此险招呢？”
靖疏月默默无言，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觉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憋闷得难受。
她下意识地端起茶盏，凑到唇边，一连猛灌了几口，试图借此缓解心中的烦闷。
见她依旧不搭话，崔娉迩无奈，只能继续说道：“我目前的困局，好歹还能勉强支撑。毕竟我如今身为皇子生母，看在宸儿的份上，他总还是要给我留些颜面，不至于真的置我于死地。可你和衡阳呢？你们二人又该如何挣脱眼前这重重困境呢？”
靖疏月微微一蹙眉，缓缓抬眸望向崔娉迩，疑惑道：“崔姐姐的意思是，你此番所为，皆是为了我和衡阳？”
“若说全然是为了你们二人，那未免太过虚伪。我自然也是为自己和宸儿有所考量。不过，你和衡阳眼下的困境，除了我，旁人确实未必会伸出援手。”崔娉迩直言不讳，坦诚相告。
她稍作停顿，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而后缓缓说道：“衡阳身为和亲公主，若想将她安然接回，除非大魏国力再度昌盛，一举夺回丢失的燕云九州，把北狄人打得彻底心服口服、胆战心惊，令他们乖乖俯首称臣，不敢有丝毫违抗。否则，衡阳就得和自古以来那些远嫁和亲的女子一样，只能入乡随俗。在草原上艰难度日不说，还得被迫接受他们那令人不齿的继婚制。先是嫁给父亲，待父亲故去，又得改嫁其子，一生都再无机会重返故土。而你……”
她话锋陡然一转，将话题引到靖疏月身上：“你的处境就更为棘手了。你若想为靖家洗清冤屈，就必须重新翻出当年的旧案，让当今圣上承认通敌叛国的罪行。可这种事，在当今圣上在位之时，想都不用想。你若是今日胆敢提及此事，恐怕明日便会横死于某个大内高手的刀剑之下。若你寄望于新君登基后为你翻案，那同样不切实际。这世上，又有几个儿子会主动去揭露父亲的罪行呢？”
她又浅酌一口茶，目光紧紧锁住靖疏月，缓缓道：“不过，倒也并非毫无转机。”“咱们那位明显被陛下厌弃的大皇子，近来朝中立储一事又被重新提起，如今已有超过三成的朝臣转而支持大皇子，这可让陛下极为恼怒。想来，要不了多久，陛下就会有所行动。到那时，父子二人必定反目成仇，你倒是可以趁机将这些罪证交予大皇子，借他之手，重启当年的案子。”
靖疏月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颤，这不正是她和苻云度此前想到的办法吗？
她连忙假借喝茶的由头，缓缓垂下眼眸，不敢直视崔娉迩。她心中涌起一阵愧疚，生怕与崔娉迩对视时，眼神会不自觉地躲闪。
“不过，我得给你提个醒，大皇子自幼便受陈王，也就是如今陛下的教导，在潜邸时便常伴陈王左右，为其奔走效力。说不定，当年之事，他也参与其中。”
崔娉迩微微提高音量，郑重提醒道：“退一步讲，就算他未曾参与，但其深受父亲影响，脾气秉性与当今圣上如出一辙。今日他能因形势所迫，利用这些罪证扳倒自己的父亲，来日难保不会效仿其父的手段，上演一出‘狡兔死，走狗烹’的戏码，就如同当今圣上对待韩家那般。你可得想清楚，到那时，你能否全身而退。”
听闻此言，靖疏月不禁一怔，下意识地将端着茶盏的手往唇边送了送，连喝几口，这才发觉茶盏中的水早已喝得一干二净。
她呆呆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碗底，本就因为担忧衡阳而慌乱不已的内心，此时更是一团乱麻。
若是能为阿爹阿娘洗刷冤屈，还他们一世英明，她哪怕舍弃这条性命，都甘之如饴，绝无怨言。
但要她拿苻云度的性命去赌……
她着实做不到。
不得不说，崔娉迩这一番说辞，条条如利箭般精准命中靖疏月的要害。
她既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自幼一同长大的好友深陷泥潭无法自拔，也无法将苻云度的安危置之度外。她本如磐石般坚定的心，此刻悄然出现了动摇的裂缝……
靖疏月定了定心神，缓
缓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说道：“崔姐姐方才所言种种，其中深意我已大致领会。与其说是让我助力于你，以谋夺嫡大业，倒不如说，你是期望我能与你携手，为我们三人谋求出路。”
崔娉迩听闻，不禁抚掌而笑，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欣然应道：“正是如此！”
“然而，夺嫡一事，绝非儿戏。并非几个身处绝境之人仓促聚首，便能轻易成功的。”靖疏月神色凝重，言辞恳切地说道。
“那是自然。”崔娉迩连忙点头，深表赞同。
她微微后仰，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周身气势渐显，自信满满道：“我知晓你顾虑我在朝中缺乏助力，可你别忘了，有博陵崔家做后盾，这满朝文武，又有谁能与之抗衡？”
崔家素有“崔半朝”的美誉，其先祖与苻家先祖曾为结义兄弟，当年二人齐心协力，一同打下大魏江山。
自此传承至今，单是崔家直系入朝为官者，便达数十人之多，其门下的门生弟子更是数不胜数。若崔家能够全力以赴，支持崔娉迩与六皇子，那他们获胜的可能性确实极大。
但关键在于，崔家不是向来不愿参与党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