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料之外的故人
一个意料之外的故人
苻云度这边猜的热闹,可他万万想不到,等在茗韵别院的,既不是朝中大臣,也不是公府勋贵,更不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姻亲,而是一个他们从未想过的故人。
茗韵别院,靖疏月算着时辰进了茗韵别院。
刚进门,店中小二便殷勤地迎了上来。“客官……”
不等小二说完,一个藏蓝色短打的男子走上前,“姑……”他本想喊姑娘,但见靖疏月一袭男子装束,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家主人等候多时,里边请。”
靖疏月虽然诧异此人为何认得自己,但她面色不显,如常跟在此人身后,余光一直观察着四周。
二人穿过没什么人的大堂,进入后院,迎面便是突出插天的大玲珑山石,四面群绕各式石块,将里面所有房屋悉皆遮住,这也是茗韵别院在京中受欢迎原因之一——清静雅致,不易受旁人打扰。
山石上许多异草:或牵藤,或有引蔓,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如翠带飘飖,如金绳盘屈,味芬气馥。
二人从小径穿过,缓步上阶,沿着庑廊一路向西而行,期间从两间房门紧闭的静室路过,那人在西墙角的静室门前停下脚步,轻轻扣响房门。
“主子,人到了。”
那人恭敬说完,缓缓将门推开,对靖疏月道:“里面请。”
靖疏月迈步走了进去,入眼是一幅以墨色山水的带座屏风,其上峰峦叠嶂,云雾缭绕,留白之处恰似缥缈的水汽,空灵悠远,极富诗意,显然出自大家手笔。
透过屏风,靖疏月隐隐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她脚步一顿,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熟悉,她脑海中浮现一个姝丽面孔。
是她吗?
靖疏月的心突然怦怦直跳,她快步绕过屏风,只见屋内正中间摆着一张束腰三弯腿雕花矮桌,一女子坐在一侧,露出侧颜。
“崔姐姐!”
靖疏月又惊又喜,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约她的人会是已经入宫为妃的崔娉迩。
“疏月。”崔娉迩转过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目光沉静而温柔。
靖疏月本想上前,可想起崔娉迩如今的身份,迈向她的脚步怎么也抬不起来。
“站着做什么?”崔娉迩假装没看出靖疏月渐露的疏离神色,笑着冲她招手,“快来,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茶点。”
“好。”靖疏月握了握拳,脸上扬起笑容,快步走到崔娉迩对面的位置坐下,二人隔着桌案,面对面坐着。
靖疏月看着崔娉迩一身宫女装束,几度想询问原因。她嘴唇翕动,却始终没问出来。
崔娉迩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我的近况了。”
“嗯。”靖疏月干巴巴回了一个字,说完,她垂眸看着桌面,不敢去瞧崔娉迩的脸色。
她怕看着崔娉迩,会忍不住问对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会忍不住问她当初赏花会那日,是不是有人逼迫。
这些是关心的话不假,但对于事主来说,这些事未必是对方再愿意提起的。
“我近来读到一句诗。”崔娉迩一边替靖疏月斟茶,一边说道。
靖疏月抬眸看她,不明白为何对方突然将话题扯到这个上头。
只听崔娉迩长叹声,轻声吟道:“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说完,崔娉迩看着她,促狭道:“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不用我帮你解释吧?”
靖疏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虽然她在上书房读书时,时常挨训被罚,但那都多是因为同齐鹤安、苻云宣等人打架所致。她可从未因为学问,而被罚被训!
她漫不经心道:“不就是,命运的好坏取决于所遭遇的事情,而其中的因果循环难以捉摸。这诗人,是想借此感慨世事无常,命运难测。”
“看来你在外闯荡这么多年,没把上书房的学问丢了。”
靖疏月啧舌,“师之所授,字字镂心,岂敢或忘。”
她为了自证,都开始学着苻云度,嚼文嚼字起来。
闻言,崔娉迩笑得更加灿烂,“看得出来,咱们疏月文采依旧。”
“那是。”靖疏月难得被人在“文采”上夸奖,不由得意,嘴角快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可不等她自得多久,她隐隐发觉这其中的不对劲,她佯怒,瞪着崔娉迩,控诉道:“崔姐姐,你损我!”
什么叫“文采依旧”?是依旧好,还是依旧坏?
好一个春秋笔法!
“我错了,我错了。还请咱们长安第一女悍匪大人息怒。”
崔娉迩憋着笑,向靖疏月告饶道。
说是告饶,可这话里调侃之意一点没减。
“崔姐姐!”靖疏月又一声控诉,“气冲冲”地起身,去挠崔娉迩身上的痒痒肉。
崔娉迩不甘示弱,也去袭击靖疏月,二人就如幼时那般,闹做一团,原本萦绕在她们之间的疏离和诡异氛围瞬间消散。
她们到底不似孩童,闹了几息便各自收手,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客
套。
“许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崔娉迩抬手拭去眼角笑出的泪痕,感慨道,“如今我位居妃位,于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身边却没一个故友相伴。”
她稍一停顿,看着靖疏月,目光诚挚,“所以,疏月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
“我也很开心。”靖疏月握着崔娉迩的手,“当年多亏崔姐姐暗中相助,将我送出京城。”
崔娉迩循循善诱:“所以,我也算是你救命恩人了,对不对?”
听到崔娉迩这句话,靖疏月莫名觉得有些怪异,但她又说不上怪在何处,她怕被崔娉迩看出异样,叫对方伤心,忙先回道:“自然是的。”
她说完,又接着补充道:“若无崔姐姐相助,当年的我已无求生之志,说不准就混乱寻仇以命换命了。”
崔娉迩反手握住靖疏月,问道:“那疏月若我需要你鼎力相助,你可愿应我?”
此话一出,靖疏月终于明白刚刚想不通的怪异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