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敢说这话,明日就得被挤出户部
他今日敢说这话,明日就得被挤出户部
天授五年,腊月十一。
明明正值冬日,户部主事的额上却不住地冒着汗珠,他坐在椅子上,目光不住地往上首之人看去,看着对方悠哉悠哉品茗,俨然一副把户部办事房当做自家的模样,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户部主事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挤出一个笑容,起身冲着上首之人躬身,“王爷……并非小人……”
他刚开口,觉得这话并不稳妥,舌头在嘴里转了个圈,把原本要说的话堵了回去,他重新斟酌言语,“王爷,并非户部不给您拨银子,实在是年底库银开支尚未清算,上面没有批红,户部有心无力呐。”
苻云度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将茶盏放到一侧,十分大度表示:“年底户部事务繁杂,本王理解的。”
他抬手示意主事坐下,“你莫慌,本王今日并非来此兴师问罪的。”
户部主事皮笑肉不笑地笑着,口中奉承道:“王爷说笑了,谁不知道您再讲理不过,怎会轻易兴师问罪呢?”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所想却和这截然相反。
整个长安城,谁不知道恒王生性残暴冷酷,连自幼一同长大的同窗都舍得鞭打施刑,更遑论旁人了,但凡惹到他,不死也得被扒层皮。而恒王,受陛下恩宠,不会有半点事。
昨日恒王去羽林卫校验反因军饷被羽林卫攻讦之事被传得满城皆知,恒王丢了脸,连夜进宫找陛下哭诉,为此陛下特地下令,叫恒王督促户部拨款。
恒王前因户部欠饷吃了大亏,后奉命到户部催款未果,此时就算他真兴师问罪,也是师出有名,合情合理。
不见此时整个户部办事房只有他这个主事吗?尚书侍郎消息灵通,今早都不约而同告假,就为了躲这个“瘟神”。
“王爷,户部到底简陋,您不若先行回府,等我们把开支点清,立刻着手处理拖欠羽林卫军饷一事,您看如何?”
“你们户部忙于正事,本王理解。本王的正事,也请你们理解。”苻云度端着茶盏喝了几口。
“陛下金口玉言,命本王前来户部,替被拖欠军饷的羽林卫讨薪。本王若是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管地回到王府,岂不是枉顾皇命?这罪责,难不成你们户部替本王担着?”
他语调平平,可说出的话如平地惊雷,炸得户部主事心中一颤。
主事腿一软,跪在地上,哭丧着脸,“王爷,我只是一个小小主事,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
“是了。”苻云度笑得和煦,“你担不起,本王一样担不起。”
他顿了顿,接着道:“所以,你们尽管忙户部的事情,清算也好盘点也罢,本王都不干涉。而本王,就在你们户部办事房坐着,什么时候你们把羽林卫的军饷凑齐交给本王,什么时候本王离去。你们一日没凑齐,本王便在此等一日,十日不成,便等十日。这样陛下询问起来,本王也好有所回话。”
主簿喉间滑动,额前的汗水不住地往下流。
苻云度这话说得实在滴水不漏,他一个小小主事能说什么?
是说,王爷其实户部清算盘点都是借口,实际上就是户部有意拖着,不愿把军饷发下去?
还是说,您就算待在这儿一年,户部也没多余银钱给您?
他今日敢说这话,明日就得被人挤兑出户部,这辈子于官场无望。
他不敢说,可若是不说,这位活阎王铁了心要在户部坐等,天长每日,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户部的心思,何况是自幼以聪慧闻名的恒王殿下?
按照这位的脾气,一旦发觉户部阳奉阴违故意拖延,他轻则在户部大闹一通,打骂一下他们这些户部末等小官和胥吏。重则在朝堂之事,状告户部拖延,有贪污军饷之嫌。那他们整个户部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见主事愣在原地,苻云度给一旁的刀疤递了个眼神,刀疤心领神会,上前将人扶起。
那主事开始还不肯起来,奈何他一文官,在刀疤这种武将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刀疤见人不肯被他扶起,直接气沉丹田,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主事晃晃悠悠站起,看着刀疤脸上的疤痕,心扑通扑通直跳,对苻云度更加忌惮。
一个护卫如此威猛也就罢了,外面廊下还一动不动站着十几名护卫,若是都和这位一般,岂不是说把户部拆了就拆了?
苻云度善解人意,大手一挥道:“不是年末事多吗?你去忙吧。本王这儿用不着人守着。”
“王爷。”主事几近哀求道,“您贵人事忙,何必屈尊在户部这样简陋的地方?还有外面的护卫大哥,冬日严寒,他们在外面万一冻病了如何是好?”
苻云度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恒王府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养护卫还是绰绰有余的。病了,本王出银子给他们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