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父犬子,可惜可惜
虎父犬子,可惜可惜
木箱里,两摞账册安静地躺着。
靖疏月眉毛一挑,“这不会是我想的东西吧?”
苻云度唇角上翘,眼底闪过得意的眸光,他侧过身,将木箱让了出来,示意靖疏月自己过来瞧。
靖疏月将信将疑地伸手,从木箱里取出一册,翻开,第一条:永安三十年计档,收户部三千万两白银。
再往下看,清晰明了地将军饷、军费、以及包括购买军粮的银钱几何。
下面盖有户部和大将军的印。
她将手头的账册放在一旁,又一连翻了几本,每一本上面无一例外,都盖有户部和大将军的印,也就是说,这些,都是羽林卫账册的原始本,并非经过他人之手抄录的东西。
“这从哪儿弄来的?”
“偷的。”
“偷的?”靖疏月满脸惊愕,不敢相信这两个字会从苻云度嘴里出来。
“你把账册偷了,就无人发现吗?”
都知道羽林卫不比往昔,日渐懒散,可再如何,也不能懒散到连账册都被人这样轻而易举偷走的程度吧?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们已经废物到这种程度,真被人轻易偷走,难道一点补救措施都没有吗?都不派人找寻一下吗?
“如今负责统领羽林卫的两人,一个是平江侯府的旁支,另一个是韩遂的远房子侄。那位选他们二人,本是想让他们互相牵制,谁能想到这二人竟然臭味相投,每日流连青楼楚馆,玩得不亦乐乎。上行下效,新换上的其他将领也是如此。支计官和孔目官便悄悄将账册送到王府。”
亏得那位自作聪明想找两个心腹来牵制苻云度,又怕这二人手握兵权勾结一处,对他有威胁。不知费多少心思,如何绞尽脑汁从外祖家和岳丈家挑了两人。自以为这样,能让前后两代国丈的势力互相看不顺眼,彼此牵制。
谁能想到,选来选去,选的这二人都是酒囊饭袋,除了花天酒地再无其他。还让苻云度拿到了羽林卫的账册,暗中掌握军中动向。
靖疏月幸灾乐祸:“那位若是知道真相,不得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她吐槽完,又将思绪转到正事上,她捏着账册,沉吟道:“虽然,拿着这些去找户部名正言顺,但也容易被你那小心眼的大爷忌惮。”
苻云度听话听音,当即明白她已有了主意,直截了当问道:“你可有什么计策?”
靖疏月抿了抿唇,嘴角勾起,眸光狡黠,贼兮兮地笑着,“计策倒是个好计策,就是得委屈恒王殿下一二了。”
“此话怎讲?”
靖疏月冲他招了招手,神秘兮兮道:“附耳过来。”
苻云度环顾四周,屋内除了他们两个外,再无旁人,丫鬟们都候在耳房,没有吩咐不会出来。
“你在王府呆了这么久,还在担心隔墙有耳的事情?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靖疏月摇头,“多日观察,你这儿我大概能放心了。”
“那你还耳语作甚?”
靖疏月嘿嘿笑道,“这样显得我高深莫测,计策厉害啊。”
面对靖小将军这样的想法,苻云度一时无言。
见他没有动作,靖疏月干脆上手,手臂勾着他的脖子,让他强行弯下腰,她凑到苻云度耳边,低语了一刻钟。
腊月初十,一大早恒王府广亮大门打开,恒王车架早早候在王府前。临近几户人家听说恒王府这般阵仗,都忍不住派家丁前来打探。
但碍于畏惧恒王,各府过来打探的家丁们也不敢直愣愣凑到王府门前,都是在恒王府巷口前远远望着。
时间推移,眼见巷口围着的人越发多,恒王府终于有了动静。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苻云度身披金甲,手持佩剑,气势汹汹地从王府走了出来,众人正欲感慨他这样披坚执锐的模样,有几分其父遗风。
可感慨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他径直走到车架前,刚一抬腿,便是一个踉跄,整个人笨拙地趴在车凳上。
还是身边的长随们合理将披着铠甲的他扶了起来。
众人齐齐摇头,不约而同替先恒王惋惜,暗暗感慨先恒王风姿卓卓,战功赫赫,可生下的儿子平日看气势逼人,可穿上铠甲的模样……
啧啧,当真是虎父犬子。
可惜了。
众人叹息着,无人留意到苻云度的真实动作。看似王府护卫在搀扶着他,实则护卫们都是虚扶着苻云度,根本没有使一点力。
苻云度看似笨拙实则稳健地上了马车,为首的护卫翻身上马,一声令下后,策马在前开道,车轮滚动,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巷口走来。
围观者慌忙让开,看着恒王车架一路远去。
众人不由暗暗嘀咕:“这般兴师动众,是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长安城内无秘密,苻云度的动向很快就传来回来,只是这个下叫众人大吃一惊——恒王跑到西内苑,羽林卫驻军处,验兵去了?!
一个常年不顾正事,窝在王府的王爷,突然去验兵?
他这是吃错药了?
不光长安城百姓这般想,就连羽林卫的人,见到苻云度也都懵了。
羽林卫被人刻意忽视数载,军营前冷冷清清,连个打马路过之人都没有。久而久之,也没人再去军营前值守。高大厚实的营门随意敞开,苻云度等人如入无人之境般,径直朝内走去。
军营空空荡荡,除了恒王府众人的动静外,再无其他声音,寂静得有些可怕。
苻云度掀起车帘,车道两侧,是一排排营房,只是营房看上去路有些简陋潦草,从屋顶到山墙,都残破不堪,本该插在营房上前的羽林卫旗帜,此时只剩下光秃秃一根杆子。
一路驱车直行,到了营地中央的校场上。
正常此时兵士应在将领的组织下,在此操练。可如今,这里空荡荡根本不见一个人影。苻云度沉着脸,敲了敲马车壁。
一旁的刀疤立刻心领神会,做了一个停步的动作。
车驾刚停,便从马车内探身出来。
他在刀疤的搀扶下,一脚踩进在混着积雪的土地上,今日天晴,日头正好,积雪融化,这一脚直接踩到泥泞里,连靴面上都是泥垢。
又穷又破。
这便是多年后,羽林卫给苻云度的新印象。
“走,咱们去营房看看。”苻云度沉声发话,他要看看羽林卫的人,都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