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祖宗,没一个省心的
活祖宗,没一个省心的
老府医目光幽深,语气格外认真,仿佛一道惊雷砸在靖疏月和苻云度心上。
靖疏月闻言整颗心先是一沉,她下意识抬头,见苻云度眸光骤然冷冽,脸色阴沉,显然被老府医这话吓得不轻。她略定神,对老府医埋怨道:“你又吓唬人。”
老府医本就对靖疏月这种对自己不上心的模样怒而不发,如今又三番两次被她质疑,火气上头,眼睛瞬间瞪圆,怒斥道:“老夫是医者,不是成日坑蒙拐骗的神棍!犯不着一天到晚吓唬人。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你敢说这些年,你没有觉得精力越发不济?时常觉得体力不支?”
靖疏月轻咳,干巴巴辩解道:“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吗?”
“年纪大?”老府医拔高调门,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一半百之人尚不觉得年纪大,你小小年纪,竟然敢妄称年纪大?当真荒谬。”
靖疏月扯了扯嘴角,心道:“人总要给自己找些借口不是?总不能动不动就往命不久矣上想吧?那样的话,还能有活着的欲望不?”
她默不作声,眼眸低垂。老府医见状,以为她是自觉理亏不敢多言。
老府医心中暗暗后悔,默默反省,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得重了些。靖疏月到底是姑娘家,自幼娇生惯养的,没被人说过几句重话,被他当着心上人的面,这般揭老底,面子上怕是挂不住……
“那个……”老府医语气缓和,“你也莫忧思过重,这事尚有转圜余地。”
沉默许久的苻云度终于发声,迫不及待问道:“如何转圜?”
老府医指着靖疏月,“把她留在王府,好生调理将养,不出三……”老府医本想说三年,但想了想,觉得按着靖疏月上蹿下跳的性子,三年有些仓促,“三”字在他嘴里转了个圈,紧急改口。
他摊开手掌,“五年,不出五年,这身子能同常人一样。但是——”
话锋一转,他接着道:“若想恢复至习武人的状态,还需再花些时间。”
“太磨叽了。”靖疏月吐槽。
“磨叽?”老府医扫了她一眼,本想直接开骂:“嫌墨迹干脆直接找个绳子给自己了结算了!”
但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说出口。毕竟面前这俩活祖宗,他是真的怕。
说不准……不对,他敢笃定,这话出口,一个眼刀立即甩了过来,另一个虽不至于真找根绳子自我了断,但说不准敢提着一口气拿刀去同人拼命……
活祖宗,没一个省心的。
他当年留在恒王府,当真是这辈子最差的决定。
老府医骂归骂,气归气,可到底是看着靖疏月长大的,心中对这个姑娘多了几分疼惜怜悯,他压制怒火,好声好气劝道:“千里决堤非一日之功,自然修复起来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得徐徐图之。”
“哦。”靖疏月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心里开始盘算起若是留在王府养伤多年,外面的事情,她都需要交代部署什么。
“你莫光躺着。”老府医说道。
靖疏月偏头,困惑地看向老府医,“我不躺着还能怎么样?”她朝腿脚方向努了努嘴,“都扎着,想走也走不了。”
要说老府医也是神人,气归气,骂归骂,手上的功夫也不耽误,抽空就给靖疏月腿脚都扎满银针,如今的靖疏月俨然成了一个刺比较稀疏的豪猪,还是全身麻痹的那种。
老府医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你趁着这时候推行血脉,借银针之势,慢慢将体内淤堵之处冲开。”
“哦。”
靖疏月一口答应,闭上眼,便开始运转内力。刚开始运转,气血开始翻涌,喉头便是一股腥甜,她怕再一口鲜血喷出来,把苻云度吓到,干脆咬牙,硬生生将血咽了回去。
苻云度见她眉心皱成一团,额上的汗珠不断冒出来,心知她正承受着剧痛,他看向老府医,因为怕出声打扰靖疏月,只以口型缓缓对老府医说了几个:“麻沸散。”
老府医摇头,麻沸散虽能止痛,但令人麻醉,不知人事。这样她就无法自行用功,推行血脉,这一关只能靠她的意志硬抗了。
“我去煎药。”老府医不忍再看这样残忍的画面,拱手溜之。
屋内只留下靖疏月苻云度二人,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呻吟,那是靖疏月忍不住时,从牙缝泄出来的声音,声音低低切切,若隐若现,听得人格外揪心……
初八,靖疏月和苻云度计划动手的那天,正好赶上腊八节,按习俗宫里会给京中的王公贵族赐下腊八粥,以显皇恩。每到这种大规模赏赐东西的时候,皇帝为了彰显自己对苻云度另眼青睐,都会让人第一个前往恒王府。
一大早,恒王府便忙碌起来,洒扫正厅,摆香案,许久未开的中门被打开,就等着迎宫里派来的内监。
而作为王府的主人,苻云度也忙得不可开交,他早早来到靖疏月院中,守在西厢,眼巴巴地等着靖疏月起床。
为了攒足精力,靖疏月前一日特地用了老府医开的安神汤,直到宫中赐粥的内监离开她才幽幽转醒。
“你身体怎么样?”
她刚梳洗换好衣服,苻云度便走了进来,一见面就迫不及待询问起她的身体情况。
“你来得真巧。”靖疏月随口调侃道。
苻云度心说:“哪里是赶巧?分明是我一早过来,见到孙妈妈端着水盆进屋时便在抱厦等了,看到孙妈妈出来送水盆,确认你换洗好后,立刻进来。”
“身子可撑得住?”苻云度追问。
靖疏月握成拳,手腕转动,“比之前好多了。”老府医虽然未在太医院任职,但这医术一项不输太医院那些人,按着老府医的法子,她忍着剧痛浑身血脉运行一周便觉得心口淤堵不畅的感觉好了许多。
这几日一连如此,又加以药物辅佐,她如今不用那虎狼丹药也能轻轻松松窜上房顶了。
“虽然你对宫里熟悉,但左右晓卫、武卫都换了新的将领,布防巡查说不准也都换过了,切莫掉以轻心。”
苻云度饶是不放心,苦心劝道:“你好生估量,实在不行咱们多修养一阵子,再动手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