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疏月自知命不久矣
靖疏月自知命不久矣
靖疏月将视线挪到一边,轻抿了抿唇,“那也不该这般直白,好歹润色一下。”
老府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老夫只负责治病救人,润色文章那是读书人的事情。”
“可你也得考虑病患的心情啊。”靖疏月据理力争。
“你还知道自己是病患呐!”
老府医忍不住出言讥讽,自靖疏月回京,他不是在救人就是在救人的路上,听到有人吐血昏迷的消息,比过去五年加起来的次数都多。偏生这个病患一点没有病患该有的觉悟,成日上蹿下跳,心神激荡,仿佛生怕自己早些痊愈,急着去阎王殿报道一样。
想到此处,老府医便气不打一处来,捏着银针,狠狠地扎了下去。
靖疏月闷哼一声,没了同老府医斗嘴的力气。她刚想抬手去揉被扎得有些发麻的胳膊,就听老府医大喝一声。
“别动!”
靖疏月手颤了一下,停在半空不敢动弹。
“手给我!”
她老实将手递了过去,老府医起身,照着另一条胳膊,在她这条如数扎了几针。
这下靖疏月两条胳膊都麻木了,她彻底被封印,没了反抗的手段。而后她眼睁睁看着老府医捏着银针朝她眉心扎来,针尖泛着寒光。
在尸山血海中滚过一圈的靖小将军,竟然在这针尖的寒芒下,心生惧意。
她声音微颤,“没必要扎在这儿吧?”
老府医动作停住,刚想教训这个讳疾忌医的家伙,就看到苻云度冲他微微使眼色,他长叹一口。
得!
有人心疼了!
老府医耸耸肩,换了个稍稍温和的语气,“你自觉身体强健,那请问你这吐血的毛病从何时开始的?”
靖疏月偷瞄了眼苻云度,支支吾吾道:“就……就最近。”
“是吗?”老府医将针往前去了一些,作势就要朝她眉心扎下去。
靖疏月不敢再隐瞒,如实交代:“六年前!”当年幽州战场上,她一时心悸,一口血喷了出去。后来,在大理寺的牢房又吐过一回……再之后,她虽然天南海北四处闯荡,有受伤的时候,但鲜少吐过血。
如近来这般吐血频繁的更是没有。
“殿下可听到了?”老府医侧头看向苻云度,“并非老夫想要如何,是这病人实在太不省心,若不对她严厉些,她连实话都不肯说,更别提配合老夫调养了。”
说完,老府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翻转,干净利落地在靖疏月眉心扎了一针。
靖疏月依稀看到针尾在晃动着,她干咽了下,试图给自己辩白:“我明明很积极配合的……”这话她越说声音越小,连自己都觉得没有可信度。
看她尚知道心虚,老府医心中怒气稍平复了些,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语气缓和下来,“如今看你和殿下这样子,想来心结误会都已说开。你就安心留在府上,新伤旧患老夫替你一并诊治。”
靖疏月苦笑:“家仇未报,冤屈未平,如何能安心?”
“你不过双十年华,养好伤,往后余生几十年,还愁没有平冤报仇的机会吗?”老府医怒斥道。
闻言,靖疏月眉眼染上一丝伤感,她轻叹:“我这身子如何,您早有断言不是?”
“老夫说过什么?”老府医回得很快,梗着脖子,打算不承认,可他眼神飘忽,早已将心虚的模样透了出来。
“至多十年。”
靖疏月淡淡开口,仿佛这话对应的不是自己一样。
老府医诧异地看向苻云度,用眼神询问,是不是他透露的。苻云度微微摇头,这样的噩耗,他怎么可能告诉靖疏月?
靖疏月屈指扣着铺在榻上的软垫,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道:“你们不用互相使眼色了。放心,我不会因为命不久矣就自暴自弃的。”
苻云度和老府医不约而同想道:“你若自暴自弃倒好说了,就怕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干脆豁出命地去同那些人厮杀了。”
“最多,趁着我还有力气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都杀个干净。”靖疏月幽幽补了一句。
“不可以!”
“我之前是胡说的!”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众人都是一愣。
许久,苻云度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老府医,一副你给我解释清楚的架势。
老府医缩了缩脖子,默默朝后退了一步,“我当时看您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不忍靖姑娘受辱,所以把她的情况说得夸张了一点。”
苻云度眸色冷了下来,咬牙道:“你当初可是以性命担保,绝无虚言。”天知道他当时听到这话受到多大冲击,他当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连数日,那句话都如诅咒般在他脑海盘旋回荡,每次看到靖疏月吐血的时候,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老府医指了指靖疏月,“靖姑娘也说,医者需要替病患着想,润色一下,不算撒谎的。”
闻言,靖疏月便是一乐,“我就说我的身体不可能那么虚弱嘛!”
话音刚落,老
府医这边一瓢冷水毫不留情地浇了下来,“你也不用这般乐观,按你最近吐血的频率和折腾的情况看,离我所言的情况不远了。”
“莫再兜圈子,照实说清楚。”苻云度没了耐心,声音渐冷。
“是。”老府医自知理亏,收敛心神,正色道:“靖姑娘的新伤虽然凶险,但未伤到要害,按时服药,卧床静养便可。但旧疾还是有些棘手,一半是因为多年沉疴累积,积重难返。另一半是因为靖姑娘自己……”
“因为我?”靖疏月不解,她又不是和自己有仇,故意折腾自己,将新伤拖成旧疾。
“是因为您。”老府医敛眸,淡定回道,“您前后经历巨变,身心受损。本该好生调养,但从脉象看,您这些年,并未有过调理的时候。”
他顿了顿,怕苻云度和靖疏月这俩人不当回事,把话又说得明白了些,“简单来说,就是您这些年,不把自己当回事,有伤不养,有病不治,还忧思过重,日夜操劳。将身子硬生生熬成一个几度枯竭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