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沐煊 作品

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想不明白。”靖疏月喃喃低语,声音止不住微微颤栗。

苻云度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问:“想不明白什么?”

她没立刻回答,沉默了一瞬,才艰难开口:“先帝……”刚说了两个字,她就说不下去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她闭了闭眼,低低吐出一口气,“恭王既然死在大理寺查案之前,那先帝为何一点动作都没有?难不成整个大理寺,都没有人告诉他吗?他为何不彻查一下?”

先帝那样英明神武的人,怎么会放任这么明显的漏洞而不管呢?若是他彻查下去,那些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将污名扣在恭王和她父亲身上?恭王府的世子和大公子,她的姑祖母就不会死了。

这些人,也是先帝的亲人啊!

“先帝……”苻云度垂眸,目光落在靖疏月的手上,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着,唇角的弧度带上了隐约的苦涩和无奈,他叹道:“先帝老了,宫墙之外的事,他未必能看得到听得到。很多事早已由不得他了。譬如大理寺,当时韩遂已经将大理寺卿架空,大理寺成了他的一言堂。”

是了,幽州城破,先帝便病重,朝政由陈王和恭王两个人把持着,旁人连往宫墙里递消息的机会。靖疏月当初不也是寻了无数机会才混进宫的吗?

那后来,先帝依旧被蒙在鼓中也是很有可能的。

想到这儿,靖疏月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洪水般的悲凉涌向心底,将她完全淹没。

可怜先帝年轻时,也曾是一位南征北战,文治武功皆一流的皇帝,是大魏史上为数不多的仁君,是百姓朝臣最为爱戴的皇帝。

可当他暮年时,竟然也是这般无力,如史书上那些庸碌无为的皇帝一样,被儿子们、被朝臣们欺骗蒙蔽……

靖疏月心里正感慨着,忽然听到苻云度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悲凉,“况且,就算他知道恭王已死的消息,恐怕也不能彻查下去了。三个皇子,一个战死沙场,一个死得不明不白,叫他怎么查?如何查?”

这样的情况,便是三岁小儿都能看出问题,可也只能看破不说破,他得保住最后一个皇子。

不然,江山后继无人,大魏就真的要乱了。

靖疏月听到苻云度这番话,心里“咯噔”一下,恨意瞬间翻涌了上来。

好一个不能彻查!好一个如何查!

说来说去,就是先帝为了要保全仅剩的子嗣,要让大魏江山安稳,他不惜抛弃冤死的儿子,战死的臣子,和相濡以沫的枕边人。还让这些死了的人死得不明不白,死后都背负一身骂名。

他当真是舍得!

当真是大义到了极点。

为了一个人,牺牲了几十条人命,怎么活着的那个是他的亲人,死的就不是了吗?

靖疏月越想,心中那份愤恨越发难以平息。她的脑海中不断重复闪过她双亲尸骸被吊在城墙上的画面,还有贵妃死前的惨状。

恨意,哀伤,愤怒,连同这些陈年往事一并翻搅起来。

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玥玥。”苻云度看着靖疏月越发苍白的脸,心下一惊,“你如今不能有太大情绪波动的,快调息。”

靖疏月闭上眼,她想调息,可那些画面如潮水般袭来,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了出来。她抬手胡乱将脸上的湿痕擦去,可越擦,泪水越不受控地从眼角流出,如决堤一般。

她终于控制不住,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见状,苻云度慌忙起身,快步走到靖疏月身侧,轻轻揽住她的肩,他想以这样的方式,给靖疏月一些安慰。

靖疏月正哭到不能自已,忽然察觉到苻云度的怀抱,她转过身,一把抱住他的腰,她不再压抑哭声,开始呜咽起来。

屋内安静空荡,这样的哭声显得格外凄凉。

听得苻云度心里揪着难受,这些年她一个人,将那些血恨恩怨,一个人执拗地背负起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流了多少血?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多少次如那天一样,奄奄一息倒在血泊里。又有多少次,满腹委屈却无处诉说?

这样小小的肩膀,竟然扛下了那么多事,承受了那么多剖心剜骨的痛……

门外的孙妈妈听到动静,心中焦急,悄悄推门查看情况,见二人一站一坐抱在一处,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人伤心时,最怕一个人,孤苦无依形单影只。那样才是真的凄惨悲凉,但若是身边有人相依相偎,那就能好很多。

孙妈妈怕自己打扰到他们,悄悄退了出去,重新合上门,仿佛她从来没进来过……

良久,屋内没了哭声,苻云度感受到靖疏月紊乱的气息一点点开始归于平静,但环抱在他腰间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仍紧紧抱着。

他没说话,静静站着,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靖疏月顺滑的秀发。心底暗暗贪恋着这样缱绻安宁的时刻。

靖疏月长长吐出一口气,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口的郁气抒发了大半,慢慢松开手,“没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情绪已经平复下

来了。

“你当年派去套话的人如今在何处?此人确定稳妥可靠吗?”

苻云度在她身侧坐下,说道:“此人曾是我父亲身边的副将之一,战场受伤后便留在王府,曾教授我习武。”

靖疏月思索了片刻,依稀想到一个人,但她不太确定,问道:“可是那位黎师傅?”

苻云度有些意外,惊奇道:“你还记得他?”他当时一直都是私下跟着黎师傅学习的,靖疏月只见过一面而已,他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记得。

靖疏月冲他挑了挑眉,得意地笑着,“我对身手好的人印象向来深刻。况且……”她话锋一转,接着说道,“这位黎师傅很有意思,明明是个武将,却文质彬彬的,看上去更像一个读书人。”

苻云度跟着笑,“是了。所以我才请他装作说书先生,若是换府上其他护卫,估计早就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