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糟蹋，我自己清楚
有没有糟蹋，我自己清楚
“吃。”苻云度又催促道。
靖疏月下意识夹起碗里的菜，一边咀嚼，一边不动声色地盯着苻云度瞧。她想不通，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模仿过去的脾性？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视线，苻云度抬起头，笑得温柔和煦。
更诡异了！
靖疏月从心底开始发毛，她放下碗筷，目光死死地盯着苻云度，酝酿半晌，“你是谁？赶紧从苻云度身上下来。”
苻云度抬眸看着她，目光中带着疑惑，不明白为何她会突然这样说。
可这样的苻云度落在靖疏月眼里，那就不能说是诡异了，都到了恐怖的程度。他这都不是在模仿过去了！过去的他，最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道理，倘若靖疏月此时的话被过去的他听到，肯定要被教育的。可现在的他，竟然只是疑惑地看着她！
况且，他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皇孙，而是一个连残暴到京城众人都当他是“活阎王”的恒王殿下。这样的他，突然这般柔和，不是撞邪，就是疯了！
要么，就是他终于忍不住，不再顾忌最后那点情分，打算弄死自己“报仇”了？
想到这种可能，靖疏月心里咯噔一下，挪了挪身体，手在身后的枕头下摸索着，这种时候，她手里没有武器防身心慌。
可，枕头下什么都没有！
靖疏月懵了，一脸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将枕头掀开，原本枕头的位置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你的飞镖，还有那乱七八糟的药都被我收起来了。”苻云度轻声说道。
“你有病？”靖疏月回过头，怒瞪着他，“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收走？”
“凭我想让你多活两年。”
靖疏月被他这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气到，冷哼一声，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真当别人叫你‘活阎王’，你就真成阎王了？”
“我是不是阎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糟蹋自己的身子了。”苻云度淡淡说道。当年，他眼睁睁看着靖疏月远走他乡，以为凭她的武功能好好活着，会比留在京城承受那些诅咒谩骂要好。可他没想到，再相见时，她的身子能亏损到这种地步。
十年无虞！
天知道他当时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有多后悔，若是早知这种结果，当年他一定不让她离开。哪怕将她圈在王府，哪怕让她恨自己，至少能让她平安无恙。等他查清真相，再带她远走他乡。
可世上没后悔药，当年一错造就今日悲剧，他能做的，只有让这个悲剧不再重复。将她留在身边，看着她，不让她悄无声息死在某一处。
他只要她活着，至于旁的，都不重要。
靖疏月轻咳，目光瞥向旁处，讷讷道：“有没有糟蹋，我自己清楚。”
苻云度扫了她一眼，“你清楚？”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手掌大的玉瓶放到桌上，“这个东西眼熟吗？”
靖疏月移目过去，看清后，靖疏月探身就要将玉瓶夺走，“我的东西！你还我！”说着，可她离得远，刚动手，东西就被苻云度先一步收了回去。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的东西，你问我眼不眼熟？没病吧？”
“此物有多霸道不必我说吧？”
苻云度盯着她，眼神犀利。这样的眼神靖疏月熟悉的很，过去每当她闹腾得太过火时，苻云度就会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直到她自己意识到问题，开始收敛后，他才会移开目光。
虽然时移世易，但在他这样的眼神下，靖疏月还是心虚起来，她垂眸躲开苻云度的视线，辩解道：“我又不会拿它当饭吃，这东西只是在重伤危急时，用来保命的。”
闻言，苻云度冷哼：“怎么？你在恒王府也算危急时刻？需要你吃虎狼之药保命？”
靖疏月辩解：“那我得抓紧时间查案啊！”
若非她使不出力气，若非苻云度一直不肯将人还给她，她也不用为了有力气甩掉门口的护卫，吃那药了。
想到这儿，靖疏月越发觉得自己有理起来。她仰着下巴，指责起苻云度。
“你若早些把人给我，我用得着出此下策吗？”
“把人给你，你有体力有精力审人吗？就算你能强撑着把那两人审出来，后面的事呢？你能顺藤摸瓜继续查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靖疏月刚刚升起的理直气壮击得溃不成军，她那黑亮的眼睛，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最后垂下眼眸，手指在烟灰紫锦缎面褥子上不停抠着。
苻云度心细如发，默默将她这个小动作看在眼里，他了解她，知道这时候的她多少有些心虚，他乘胜追击，“靖疏月，你记得天大的事情，都没你的安危重要。”
“有。”靖疏月喃喃道。
“嗯？”苻云度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靖疏月抬眸，墨色的眸子里带着些许水光，语气执拗，“有些事就是比我的性命重要。”
看着她微红的双眸，苻云度心像是被人猛地揪住，清淡的眼底，瞬间变得波澜起伏。
“玥玥。”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轻叹，可落在靖疏月耳中，却如雷击一般，她再也崩不住，一直在眼眶打转的泪水决堤而出。
这个名字，许久没有被人喊过了。她最后一次听到是在五年前，幽州城墙上阿爹命她去南路支援。再后来，世上会这样喊她的人，几乎全都死在了五年前，最后一个她以为凭着已经公开和她划清界限的关系，也不会再这样喊了。
如今突然听到，这种感觉不亚于漂泊孤苦之人，忽然听到旁人真挚的关切；不亚于一个在外征战的将士，忽然听到家人心疼地问如一道温热的甘霖缓缓流过那颗冰封的心，纵然坚强如她，都无法抵制这样的感觉。
对她而言，“玥玥”这两字不单是个名字，还是她在这世间亲近之人的见证，有人喊，就意味着她不是一个人孤苦地活在这世上，她还有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