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凉凉晚枫亭 作品
81. 今天哭了两次
阿乔这次没选择躲开，眼底很快罩起了一层水雾，迟迟没有盈满落下。
唇线抿成了一条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水雾弥漫开来，大概也就三四滴眼泪，她便再也哭不出来了。
真怪，以前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曾哭过，今天竟然哭了两回。
但，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第一次哭，是带着不管不顾的宣泄欲望，她怕死，而罪魁祸首随时会同她反目...
第二次，是安心的委屈，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哭了出来，胸口淤积的酸涩一扫而空，心头轻飘飘的，很舒服。
江逸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一扭身，忙道：“真是的，今天都哭了两回了，我和你讲，我可不是什么爱哭包。”边说边加快了脚步，方才随意撸起的袖子被甩了下来，随着她的步伐摆来摆去。
“那以后想哭了，就来找我。”
“我都和你说了，我平时没这么爱哭。”见他还在笑，急道，“真的！”
江逸匆忙收了笑容，故作正经，“我记下了，阿乔平时不爱哭。”
眼间的笑意出卖了他，阿乔突然嘴笨了起来，一跺脚，走的更快了。
大老远的她就看见薛望站在原地，阿乔明白这是担心仅他二人离队容易惹人起疑，这才刻意等着二人。
三人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三言两语快速交换了信息，听到村中安好，江鹭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阿乔感觉到江逸明显松了口气。
这口气刚刚叹下，就见妘阖捏着刀柄朝几人跑来，觑了眼双手缠着纱布的少年，包扎的比他还好，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窜上心头，碍着江逸不好发作，于是喘着粗气说道：“大小姐请公子过去。”
“有劳大人传信，我这就去。”江逸见妘阖还不离去，只好说道：“薛大夫和这个小兄弟都是我族里的人，我与他们简单交代两句就去。”
妘阖不疑有他，提刀离去。
“快去吧。”阿乔催促道。她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快去。她每次都讲的很急，像暴雨打在湖面上，噼里啪啦的，心头却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们...”
“放心，我们没事的，你快去。”
“那...”
“别这儿哪儿了，怎么婆婆妈妈的，你放心，该认怂的时候我绝不逞能。”
“好...”
看着江逸终于走了，阿乔总算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极了粮仓仓促分别时的那句“保重”。
她沉默着和薛望并肩而行，连妘墨找她也不想搭理。
时近晌午，浓滚滚的黑云突然向地面压来，前方灯火逐次亮起，以近乎统一的高度向前飘去。提灯的暗卫，被手上的凉光映出寒脸，宛如被召唤的僵尸，赶尸一般去往军营。
车帘被掀开，车里未燃灯，里面的光景看不真切，唯有这只掀帘的手，映着一熙凉光，暖黄色调更衬的肤色胜雪。
“上来讲话。”妘繇命令道，见他还是跟着车走，已然不耐，“你觉得我是在同你商量？”
“不敢。”
“爱上不上！愿意走以后就天天走。”帘子被粗暴的拉下，沉默了片刻，妘繇的声音幽幽飘出，“处理的怎么样？”
“我和妘阖说，来日方长。”
“他听懂了么？”妘繇很是怀疑。
江逸闻言，侧目远远的瞧了妘阖一眼，那厮正勾着脖子，走起路来像披着人皮的鼹鼠，眼神时而坚定时而飘忽时而得意，淡道：“小姐今晚怕是睡不了好觉了。”
妘繇从窗中探出半个脑袋，发间的迎春花步摇像荡的很高的秋千，她蹙眉道：“你就不能让他明天再生事？”
江逸一摊手，无奈道：“他又不是提线木偶，我让他走哪他就走哪？”
说罢，拂袖负手，不再看她。
妘繇一时语塞，她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绝没有看起来那么顺从，想起情报处的简报：家中幺子，幼时体弱，家中上下百般呵护，为人温润恭谦，城破时江氏主脉男女老少皆战死，唯江逸一人，率领旁支族系四处迁徙。
乱世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杀戮之下终日惶惶，人心如水，动辄生变。他要真是一个纯善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没被扒皮拆骨的吃掉呢？
她回身端坐，斜视了一眼窗外，下巴高扬，露出优美的颈线，宛如黑夜里昂颈的黑天鹅，高傲优雅。
她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了起来，越是得不到的，她越想要。
她要这个男人，为她所用。
一行人紧赶慢赶，绕着不同的山头走了七八圈，走到后面，还有几个暗卫从运输粮草的驴车上取出一摞扫帚，绑在车板后方，让车拖着走。
“你，还有你，算了你们仨，除了那个郎中，都跟着我走。”一暗卫指着阿乔和全氏父子命令道。
妘墨赶紧堆着笑，小跑过去，“大人，那个小兄弟是和我一起的，我方才就是因为兄弟被人欺负了没忍住才打了那小子，他们仨要是一路走肯定会给大人惹出不少麻烦。不如让我和我兄弟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有意无意的朝妘阖所在的方向摆头。
阿乔再次在内心给妘墨竖起了大拇指，这才刚攀上的关系，立马就能用的淋漓尽致，厉害，实在厉害。
暗卫边点头边“哦”了一嗓子，余音绵长，爽快的把妘墨和阿乔塞到了一组。
妘墨利落的牵起驴，傲娇的刻意不看她，淡道：“走吧～”尾音翘的高高的。
还未走两步，妘阖突然从高过人头的麻布袋里冒了出来，“等等！”
他雄赳赳气昂昂，像只大公鸡，敲起个破铜锣嗓，“整那么麻烦做什么？他们四个，”他一指头点过四人，“一组得了。”
暗卫听的只想骂娘，这四人放一起还不打起来？这是那他当枪使呢！
呸！
但暗卫只是心里想想，明面上这个蠢货还是个校尉，他们不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但面子还是要给的。正琢磨着如何回绝，就见那个跟在小姐身边的公子从麻袋堆里走了出来。
江逸本走在中央，听见后边车轱辘杂乱的声响，这才发现运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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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草的车被分了流，他寻了个借口便往后走，恰好看见这一幕。
妘墨的真实身份还是个谜，他不愿阿乔和他走的太近，那全氏父子他还有大用，不能让他们折在路上，赶忙上前，？了一礼，“此番分流本是为了掩盖地上的踪迹和入营的路，这对父子身手不俗，把相熟的人分在一起，万一他们起了逃跑的歹念，如何是好？”
“是是是是是，”暗卫连忙应承，觑了眼妘阖，见他一脸郁闷又不能发作的样子，连纠结都不用，爽快的接受了新提议，四个人，分到了四组。
正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妘墨的“靠山”是妘阖，妘阖的靠山是姓氏，这个不知身份的贵公子的靠山可是正儿八经握着生死令的大小姐！
妘繇听说了此事，不满道：“干嘛不把他们四人放一起，然后让那妘阖领队？”
“要真把他们放一起，怕还没到营地，就一个不剩了。”
“那不是正好？这可是他妘阖自己提的。”妘繇笑笑，“横竖怪不到你头上。”
“死一个营官，大小姐换一个自己人，这得杀到什么时候去？”
“哦？你的意思是...?”
“营里不少外姓人，不如让两边斗起来，借此机会，把不服管的都给换掉。杀鸡儆猴，剩下的人，谁也没必要和荣华富贵过不去不是？”
妘繇眼神愈发深邃，“你当年，就是这么服众的？”
“是。”江逸毫不避讳。
“你杀了多少人？”妘繇探出半个身子，
“弃我族者，皆杀。”
妘繇突然放声大笑，头上的步摇花枝乱颤。
笑到累了，她才用指尖拭掉眼尾的泪，“好，可真是太好了，我还真是捡了个宝。”
“你过来，”妘繇像唤踏雪一样招手，踏雪是她养的猫，并不总是听她的话。
江逸闻言不动声色的朝反方向挪了一小步，好让她够不着。
妘繇倒也不以为意，退回到马车里，“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听说小姐在营里养...收留了一个男子，还特意从山下给他绑了个郎中来？”
“你是想说，我养了个男人？”
妘繇双目含着一弯春水，见他语塞，笑的更开心了。
江逸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不过从昨晚被她带走，他多少观察出了妘繇的性子。遂接道：“现在可是两个了？”
妘繇点头赞同，扬眉浅笑，甚至得意。
“你穿这身，看的顺眼多了。”妘繇把玩着腰间的芙蓉玉佩，把帘子掀起的一角系好，坐姿渐渐慵懒，“有的人，天生便是天上云、山间雪，就算蒙了尘，又岂是尘间泥可以争辉的？”
“大小姐可是在说自己？”
妘繇笑笑不语。
“特意让我换回自己的衣服，不只是看的顺眼这么简单吧？”
妘繇神色突变，收了笑容，缓缓起身端坐，冷声说道：“我不喜欢控不住的人。”
江逸转身正对着妘繇，沉沉夜色也遮挡不住他脸上的锋芒，“恰好，我不喜欢被人控制。”
唇线抿成了一条缝，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水雾弥漫开来，大概也就三四滴眼泪，她便再也哭不出来了。
真怪，以前受了那么重的伤都不曾哭过，今天竟然哭了两回。
但，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第一次哭，是带着不管不顾的宣泄欲望，她怕死，而罪魁祸首随时会同她反目...
第二次，是安心的委屈，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哭了出来，胸口淤积的酸涩一扫而空，心头轻飘飘的，很舒服。
江逸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一扭身，忙道：“真是的，今天都哭了两回了，我和你讲，我可不是什么爱哭包。”边说边加快了脚步，方才随意撸起的袖子被甩了下来，随着她的步伐摆来摆去。
“那以后想哭了，就来找我。”
“我都和你说了，我平时没这么爱哭。”见他还在笑，急道，“真的！”
江逸匆忙收了笑容，故作正经，“我记下了，阿乔平时不爱哭。”
眼间的笑意出卖了他，阿乔突然嘴笨了起来，一跺脚，走的更快了。
大老远的她就看见薛望站在原地，阿乔明白这是担心仅他二人离队容易惹人起疑，这才刻意等着二人。
三人晃晃悠悠的往前走，三言两语快速交换了信息，听到村中安好，江鹭把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阿乔感觉到江逸明显松了口气。
这口气刚刚叹下，就见妘阖捏着刀柄朝几人跑来，觑了眼双手缠着纱布的少年，包扎的比他还好，一股无名火腾的一下窜上心头，碍着江逸不好发作，于是喘着粗气说道：“大小姐请公子过去。”
“有劳大人传信，我这就去。”江逸见妘阖还不离去，只好说道：“薛大夫和这个小兄弟都是我族里的人，我与他们简单交代两句就去。”
妘阖不疑有他，提刀离去。
“快去吧。”阿乔催促道。她今天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快去。她每次都讲的很急，像暴雨打在湖面上，噼里啪啦的，心头却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你们...”
“放心，我们没事的，你快去。”
“那...”
“别这儿哪儿了，怎么婆婆妈妈的，你放心，该认怂的时候我绝不逞能。”
“好...”
看着江逸终于走了，阿乔总算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怅然若失的感觉，像极了粮仓仓促分别时的那句“保重”。
她沉默着和薛望并肩而行，连妘墨找她也不想搭理。
时近晌午，浓滚滚的黑云突然向地面压来，前方灯火逐次亮起，以近乎统一的高度向前飘去。提灯的暗卫，被手上的凉光映出寒脸，宛如被召唤的僵尸，赶尸一般去往军营。
车帘被掀开，车里未燃灯，里面的光景看不真切，唯有这只掀帘的手，映着一熙凉光，暖黄色调更衬的肤色胜雪。
“上来讲话。”妘繇命令道，见他还是跟着车走，已然不耐，“你觉得我是在同你商量？”
“不敢。”
“爱上不上！愿意走以后就天天走。”帘子被粗暴的拉下，沉默了片刻，妘繇的声音幽幽飘出，“处理的怎么样？”
“我和妘阖说，来日方长。”
“他听懂了么？”妘繇很是怀疑。
江逸闻言，侧目远远的瞧了妘阖一眼，那厮正勾着脖子，走起路来像披着人皮的鼹鼠，眼神时而坚定时而飘忽时而得意，淡道：“小姐今晚怕是睡不了好觉了。”
妘繇从窗中探出半个脑袋，发间的迎春花步摇像荡的很高的秋千，她蹙眉道：“你就不能让他明天再生事？”
江逸一摊手，无奈道：“他又不是提线木偶，我让他走哪他就走哪？”
说罢，拂袖负手，不再看她。
妘繇一时语塞，她再次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绝没有看起来那么顺从，想起情报处的简报：家中幺子，幼时体弱，家中上下百般呵护，为人温润恭谦，城破时江氏主脉男女老少皆战死，唯江逸一人，率领旁支族系四处迁徙。
乱世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杀戮之下终日惶惶，人心如水，动辄生变。他要真是一个纯善的世家公子，怎么可能没被扒皮拆骨的吃掉呢？
她回身端坐，斜视了一眼窗外，下巴高扬，露出优美的颈线，宛如黑夜里昂颈的黑天鹅，高傲优雅。
她的胜负欲一下子被激了起来，越是得不到的，她越想要。
她要这个男人，为她所用。
一行人紧赶慢赶，绕着不同的山头走了七八圈，走到后面，还有几个暗卫从运输粮草的驴车上取出一摞扫帚，绑在车板后方，让车拖着走。
“你，还有你，算了你们仨，除了那个郎中，都跟着我走。”一暗卫指着阿乔和全氏父子命令道。
妘墨赶紧堆着笑，小跑过去，“大人，那个小兄弟是和我一起的，我方才就是因为兄弟被人欺负了没忍住才打了那小子，他们仨要是一路走肯定会给大人惹出不少麻烦。不如让我和我兄弟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说罢，有意无意的朝妘阖所在的方向摆头。
阿乔再次在内心给妘墨竖起了大拇指，这才刚攀上的关系，立马就能用的淋漓尽致，厉害，实在厉害。
暗卫边点头边“哦”了一嗓子，余音绵长，爽快的把妘墨和阿乔塞到了一组。
妘墨利落的牵起驴，傲娇的刻意不看她，淡道：“走吧～”尾音翘的高高的。
还未走两步，妘阖突然从高过人头的麻布袋里冒了出来，“等等！”
他雄赳赳气昂昂，像只大公鸡，敲起个破铜锣嗓，“整那么麻烦做什么？他们四个，”他一指头点过四人，“一组得了。”
暗卫听的只想骂娘，这四人放一起还不打起来？这是那他当枪使呢！
呸！
但暗卫只是心里想想，明面上这个蠢货还是个校尉，他们不是严格的上下级关系，但面子还是要给的。正琢磨着如何回绝，就见那个跟在小姐身边的公子从麻袋堆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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妘墨的真实身份还是个谜，他不愿阿乔和他走的太近，那全氏父子他还有大用，不能让他们折在路上，赶忙上前，？了一礼，“此番分流本是为了掩盖地上的踪迹和入营的路，这对父子身手不俗，把相熟的人分在一起，万一他们起了逃跑的歹念，如何是好？”
“是是是是是，”暗卫连忙应承，觑了眼妘阖，见他一脸郁闷又不能发作的样子，连纠结都不用，爽快的接受了新提议，四个人，分到了四组。
正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妘墨的“靠山”是妘阖，妘阖的靠山是姓氏，这个不知身份的贵公子的靠山可是正儿八经握着生死令的大小姐！
妘繇听说了此事，不满道：“干嘛不把他们四人放一起，然后让那妘阖领队？”
“要真把他们放一起，怕还没到营地，就一个不剩了。”
“那不是正好？这可是他妘阖自己提的。”妘繇笑笑，“横竖怪不到你头上。”
“死一个营官，大小姐换一个自己人，这得杀到什么时候去？”
“哦？你的意思是...?”
“营里不少外姓人，不如让两边斗起来，借此机会，把不服管的都给换掉。杀鸡儆猴，剩下的人，谁也没必要和荣华富贵过不去不是？”
妘繇眼神愈发深邃，“你当年，就是这么服众的？”
“是。”江逸毫不避讳。
“你杀了多少人？”妘繇探出半个身子，
“弃我族者，皆杀。”
妘繇突然放声大笑，头上的步摇花枝乱颤。
笑到累了，她才用指尖拭掉眼尾的泪，“好，可真是太好了，我还真是捡了个宝。”
“你过来，”妘繇像唤踏雪一样招手，踏雪是她养的猫，并不总是听她的话。
江逸闻言不动声色的朝反方向挪了一小步，好让她够不着。
妘繇倒也不以为意，退回到马车里，“你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听说小姐在营里养...收留了一个男子，还特意从山下给他绑了个郎中来？”
“你是想说，我养了个男人？”
妘繇双目含着一弯春水，见他语塞，笑的更开心了。
江逸没想到她这么直白，不过从昨晚被她带走，他多少观察出了妘繇的性子。遂接道：“现在可是两个了？”
妘繇点头赞同，扬眉浅笑，甚至得意。
“你穿这身，看的顺眼多了。”妘繇把玩着腰间的芙蓉玉佩，把帘子掀起的一角系好，坐姿渐渐慵懒，“有的人，天生便是天上云、山间雪，就算蒙了尘，又岂是尘间泥可以争辉的？”
“大小姐可是在说自己？”
妘繇笑笑不语。
“特意让我换回自己的衣服，不只是看的顺眼这么简单吧？”
妘繇神色突变，收了笑容，缓缓起身端坐，冷声说道：“我不喜欢控不住的人。”
江逸转身正对着妘繇，沉沉夜色也遮挡不住他脸上的锋芒，“恰好，我不喜欢被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