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馀香 作品

蓄势待发

蓄势待发

“你竟然也有时间过来,我还以为你会跟着小侯爷。”岑烟笑着看他一眼,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却只倒出半杯酒,而后摇了摇酒壶,招手过来让人换新的。

岑夜叹了一口气:“大哥是忙,萧知寒还能顶点用,我去了也是添乱,更何况还是见你更重要些。”

“可惜父皇也……”

这一句出来之后,周围都静了下来。

岑烟放下杯子,将原本要说的话也咽了下去,轻轻道:“是啊……可惜……”

有些事情……她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月正中天,四人在一起聚了许久,直至子时才归。

这时岑烟已是一身酒气,她嫌弃的闻了闻自己身上,摆了摆手,准备沐浴。

白色的雾气犹如实质的流云,萦绕在岑烟葱白的指尖,她闭了闭眼,觉得有些困意上头。

岑禹这三天肯定要有动作,曹覃也还堆着,还有许多的事要做,明日就不得松懈了。

这时宁一忽然出现,外间的屏风上透出来一个轮廓:“郡主,有信。”

信?

岑烟草草擦身,三下化作一下地系了腰带,将信笺接了过来。

送信之后,宁一便消失了。

岑烟坐在床边,她收拢起一侧刚沐浴过已然烘干的发丝,面上还带着些饮酒后微醺的酡红,方才沐浴时被热气一熏,更觉得娇妍欲滴。

谁会给她写信,其实都不用多猜。

算算时间,项寻竟然是刚落脚后便开始写信了吗?

第一回收到他写的信,岑烟心情略有些奇异,拆开信纸时竟是有些罕见的紧张。

【言言,见字如面。

此前去往江南,只是舟车劳顿,如今翻山越岭,才知道阻且长,但无须忧心,我这边一切顺利,只是预计要比你慢上许久。

幼时曾习李商隐的《无题》,今日才知为何意,昨夜星辰昨夜风,写得却不是星辰也不是风,是我想永远记得昨夜,因为昨夜有你。

……】

岑烟刷的一下捏紧了信纸边角,脸突然热了起来。

她伸手扇了扇风,只觉难为情得厉害。

谁教给他这些的?

岑烟倒了杯茶入口,将信妥帖折好,思索一瞬,又从博古架上抱了个箱子下来。

这里头装的东西倒是不少,有幼时他雕刻的剑簪,有自己留存了一份的画,还有许多如今用不上但值得保留的东西,稀稀落落,都存了几年了。

她将这封信也放置在其中,一把将盖子盖上了,仿佛一切才恢复了正常。

寥寥数言,写字写得也快,果真是刚到了便写的。

岑烟舒了口气,他那边一切顺利,自己也要加油了。

遂扬声叫了人进来:“若云。”

若云循声进来,就听见岑烟精神饱满的声音:“将我们这边的人手都带去林妃那边由她调遣,成与不成都只看这三天了,咱们尽量不露面……我只要岑禹最后的处置权。”

……

郑国舅在自己屋里踱步,表情很是为难。

如今有两风密信,一封来自他的外孙,让他联系百官在岑霖的登基大典上拥护他,一封是皇后的亲书,叮嘱他不能掺和岑禹瞎搞的事。

他们母子俩是截然不同的想法,按说他该知道自己女儿的决策一贯正确,从没出过什么乱子……可是财帛动人心,富贵险中求,这无疑是郑家的最后一次机会。

如若不动,日后见着大皇子就该称臣,郑家从他成了国舅之后,就是风头最盛,风光数十年,再回去从前,无异于自剜心头肉。

这一夜,郑国舅的眉头就没有下来过。

担忧外祖不向着自己,岑禹自己也聚了一堆人。

赵子林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要让他跟着去做些偷鸡摸狗、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这种事,他必定不会犹豫。

可这是……谋逆啊……

见几个人都躲着自己的眼神,岑禹一摔杯子,重重地落在桌子上:“以前怎么没瞧见你们一个个这么怂?”

“你们以为,岑霖上位之后,会对你们这些跟着本王干了这么久的人一视同仁吗?”

曹阳躲着他的眼神,心中忐忑,一口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才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一个,若是岑禹生了这种心思,曹晴还在他的后院当王妃,还有曹云……曹家如何能脱得了干系。

成败只在一念之间,许是酒意上头,曹阳也跟着将杯子重重拍在桌上:“我跟着王爷干。”

岑禹难看的面色一缓:“好兄弟!”

“本王保证,日后登上宝位,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有了第一个领头的,他们再不表态好像有二心似的,迎着有压力的视线,有人开口了:“我也跟着王爷。”

“干就干,王爷去哪,我就去哪!”色厉内荏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多。

“……”

赵子林见事情已经无回转的余地,又看到自己这边的阵势,底气也足了些,跟着道:“……好,干!”

“砰——”几个人碰杯,又喝了一杯。

这声碰杯声好似连通了楚国。

项寻撤回了跟楚皇碰杯的手,小心地尝了尝味道,然后被呛得满脸通红:“儿臣失仪,望父皇恕罪。”

楚皇却是大笑了起来,他一头花白头发,年至花甲,又亲自给项寻满上了酒:“哈哈哈哈哈……你这酒量可不行啊,再喝!”

突然白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比那些不争气又上不得台面的儿子都强了不少,他自然很是高兴,连带着对三儿子遭害的悲伤心情也好了些。

“好,儿臣今日就陪着父皇不醉不归。”项寻满眼濡慕,一副想跟亲身父亲亲近却不得章法的表情。

楚皇见多了各种各样的算计,几杯酒下来,还真的觉得这个儿子不错。

“以后,你就是楚国的三皇子,谁若敢对你不敬,只管告知父皇。”

项寻也是来至楚国才知道的,他竟是连序齿都不曾有过,他本该是序三,可是贵妃怀孕之后就顾不上他了……也许是那时起,就打着要将他送走的主意,才这么自然的将自己肚子里那个算作了三皇子。

即便如今是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一切依然很是讽刺。

那个死了的三皇子冤,他也冤。

项寻面上对着楚皇感激地笑了笑:“多谢父皇,儿臣定会跟兄弟们好好相处的。”

……

三日后。

早晨下起了连绵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打在脚下的石砖上,溅起水花,在缝隙中缓缓流下。

岑霖今日灵前继位,却不见一点太阳,老话说这是不吉之兆。

但国不可一日无主,与青国的战事也不过是暂时和谈,如今的岑国再经不起交战。

朝事催人,顾不得选个好日子了。

空中时不时响起震耳欲聋的闷雷,轰隆隆地,几乎盖过了场上的鼓声,不知道这雷声是在应和,还是不满。

西伯侯站至殿前,对着一众朝臣大声宣读先皇遗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岑霖,秉性纯良,深体朕意……”

“轰隆——”一声响雷。

曹阳忽而从百官之中,跨步至中,大喊道:“臣有事禀告!”

“先皇骤崩,归于五行,属以伦序,入奉宗祧,皇后之子尚在,自古以来先立嫡后立长,哪知放任嫡子不顾,伦序长子?”

“曹阳!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皇后惊怒地呵斥出声,旋即看了指挥若定的岑禹一眼,顿时眼前一黑。

后又有几人依次站出:“先皇病中最后一月,已是浑身无力,如何立得诏书?”

“字迹亦可伪造,微臣之见……诏书存疑。”

“……”

皇后是越听,越觉得头晕目眩,她看了一眼脸上不悲不喜的岑霖,只觉难搞。

岑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响起:“依你之见?”

他转而看向那处从一开始就一脸沉静的人:“岑禹,你如今是要谋逆不成?”

岑禹笑了笑,擡起头来:“大哥此言差矣,你如今还并未继任,朝臣中有不信任者也是在所难免……”话音未落,周遭便围起了士兵。

见他们身着甲胄、手拿刀剑。

文武百官俱是惊慌了起来,人一多,混着雷雨声一起,闷闷的,直叫人呼吸不上气来。

岑霖却好像是早有预料:“父皇尸骨未寒,你竟做得出如此之事?”

皇后看着二人对峙,此刻分明是岑禹势头正好,可见到了岑霖不慌不忙的态度,令人疑心是否还有后手,她止不住心脏急速跳动了起来。

“大哥……我才是正统。”岑禹接过旁边士兵递来的剑,三两步迈向石阶。

见他仍不悔改,岑霖站在高高的阶梯之上,一叹,旋即扬手:“拿下!”

随着这一声,他的人手也以极快的速度现出身来,而后与岑禹的人缠斗在一起。

岑禹不曾想过他竟然有所准备,脸色一变:“你!”

他知晓如今撕破了这层窗户纸,必定是不能轻松过去的,如若斩杀岑霖,也不过是担了谋逆之名,但如若胜他不过,才是当真生不如死……往后都要在圈禁之地了却残生了。

再没有回头之路,他扬声大喊着:“跟我冲!拿了岑霖项上之头,赏百金!”

岑霖结果扔过来的宝剑,指向岑禹:“你当真要如此?”

“父皇是绝对不会任命你继任的……这皇位从始至终都该是我的!”岑禹冷笑一声:“从前一处在宫学,你我每逢比试,总是输赢参半,如今可要试试我的剑?我这一次,绝不会手下留情。”

岑霖抿紧了唇,知晓如若不将他拿下,事情是结束不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