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馀香 作品

小聚

小聚

楚国地处西南,与岑国以山脉丘陵分隔,地形多为山地,易守难攻。

项寻自出发后的第二日起,心中就后悔了……他想言言了。

“殿下,是有什么问题吗?”有人见他出神许久,不禁上前问道。

项寻咳了一声,笑得如沐春风:“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了岑庆帝驾崩一事,舅舅继续说吧。”

那被称作舅舅的人是个有些英武的男子,正是威武将军李猛,四十岁上下,一听他提及岑国事宜,面色就有些僵硬,他抚了抚胡子:“殿下受苦了,岑国如今也在动荡,倒是不急,若你能登大统,日后踏平中原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项寻立刻高兴地点了点头,看上去十分好骗,但对李猛所言,期待之余亦有惧怕:“我……当真可以吗?”

“放心,殿下只要听舅舅的话就好,皇上年纪大了,就喜欢你这种乖巧听话的人,那些皇子也都是花拳绣腿,哪里比得上你?”

李猛嘴上说着,眼中却滑过一丝嘲讽:果真是个不成器的,不过也不需要他成器,是李家的血脉就足够了。

闻言,项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中也是嘲讽不已。

竟是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角色吗?

……

岑霖于三日后灵前继位,岑禹被封为裕王,先皇定下了这个字,似乎只是取其丰裕富足之意,做个闲散王爷即可。

京中一片缟素,连吹过的风都是哀哀切切的,不知道是在诉说着什么。

“王妃,王妃……”打从老远,就有一道声音在喊。

曹晴皱着眉头,很是不满地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葡萄出来:“喊什么呢?”

那丫鬟跑了一阵才来到面前,好险没撞翻那门侧摆着百合的花架。

见王妃面色不好,她吓得咽了下口水,小心地开口:“嘉兰郡主回京了。”

岑烟?

好险这一颗葡萄没有将曹晴呛住,赶紧拿着帕子咳了一声,又端起旁边的茶杯送了一口,才缓过来,她站起身,不可置信道:“人、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那丫鬟也不太清楚,眼神飘忽着:“没有死,真回来了,太后都请她进宫了,好像说是青国那边劫走了人,打仗的事……我也不懂。”

两国交战,最终还是以岑国胜出,现在战败之后的赔款还在商议着,嘉兰郡主忽然死而复生了。

据说是先前绑了人想要要挟,谁知战败,人也被救了出来。

岑烟还活着……这个消息不亚于曹晴听见大肚子的曹云给岑禹生了个儿子。

她撑在桌侧的手指捏着帕子攥紧,另一只手指向跪在地上的人:“你去仔细瞧瞧,不要再拿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事情来敷衍我。”

见着了王妃这么难看的面色,几乎是要吃人似的,那丫鬟浑身都抖了抖:“是。”

待她告退之后,曹晴才仿佛被抽了力气。

她恨恨的将桌子上的果盘一扫而下,水果七零八落的散在地上,满室只余一个声音:“怎么没死在那呢?”

有着同样心思的还有一个人。

曹云咬着牙,在屋内踱步: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干脆死了不好吗?

旁边的丫鬟看着她月份很大的肚子心惊胆战:“姨娘慢些,小心小世子。”

这句话一出来,肚子里的孩子好像是能听见似的,忽然踢了她一脚,许是母子连心,曹云的心中忽而定了下来。

她忍不住伸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表情慈爱极了:“乖儿子,幸亏娘亲有你在……”

现在最烦的人可不是她,最不希望岑烟活着的……该是东边那位才是。

想着,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心既然定了下来,曹云便挺着肚子问:“王爷呢?”

本该是很好回答的问题,那丫鬟却忽而不说话了,最终支支吾吾道:“许是朝中有事,这几日都没怎么见过。”

曹云最是敏锐,她骗不了她什么,眼下便逼问道:“如今朝中哪里会有他的事?到底是上哪里去了?巧儿你如实说。”

巧儿很是为难,避开了她的视线。

见她还不说,曹云抿紧了唇,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可是又去找那几个骚狐貍去了?”

巧儿一惊,神色中也藏不住什么了。

曹云带上了哭腔:“我就知道……”

巧儿赶紧上前扶着去了:“姨娘放宽些心,您如今有孕在身,不能这么一惊一乍……”

“我腹中还有他的孩子,可他都多久没有过来瞧过我了?”曹云只是哭,根本听不进去这些。

这么久以来,岑禹想要的几乎都得到了,而不想要的,他对r/>

巧儿扯出一抹笑:“姨娘不能这么想,王爷没来咱们这……不是也没去王妃那吗?”

这话倒是安慰到了曹云,嫡姐一个正经的王妃,宠爱不多便罢了,连孩子都没见过影子呢……想着,曹云就又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见她听进去了,巧儿赶紧拿了安胎药过来:“姨娘如今该做的,就是好些照顾着自己的身子,等生下了小世子,福气还在后头呢。”

“你个嘴贫的。”曹云就爱听这种话,似乎是想到了今后的好日子,她嘴边的笑也憋不住了。

……

屋檐上头去年落败的枝条又生嫩叶,郁郁葱葱的,一片春意盎然,在黄昏的光下打出稀疏斑驳的树影来。

岑烟从仁寿宫出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皇祖母前世是旬安十九年薨的,距今也不过三年了,如今出了这件事之后,大病一场,身子更不比从前了。

思极先前她欲要给太后把脉却被拒绝时,只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为什么好像明明报了仇,现下却不开心了呢?

偏偏是这样……

若云跟若风在旁边对视一眼,也不知如何安慰。

世事无常,只能怪命运弄人。

“郡主,咱们还要去林妃娘娘那处吗?”

提及正事,岑烟从怅惘的情绪中挣脱出来,重新变得坚韧,她打起精神道:“不必了……刚回京,堂哥现在正是忙的时候,多派几个人跟着岑禹,堂哥会需要的。”

末了,又笑了笑:“把思玉她们都约出来见一面吧,小半年未见,他们许是也想我了。”

重回王府,一草一木都有些陌生了。

岑烟暗笑一声:“……竟是有些近乡情怯了。”

若风引着人进去,只笑着:“这府里其实一点都不曾变样,全都依照着郡主走时收拾着,连花园里的一颗石子都不曾丢过呢。”

这话是夸张,但当真是没有什么大变的。

王府的院子里有一处最显眼的地方,那松木的长条廊架约莫有三丈长,通体都被紫色的浓云盖着。

如今正值四月,紫藤花开得正好,顶端漫上廊架,最顶上的那些一簇簇的堆积在顶上,而更多的则是在廊架上垂落下来的。

这株紫藤花是上了年头的,它摇曳着枝条,早晨刚扫过的地上又落了不少花瓣,美得像一处仙境,微风吹拂着紫粉色的藤花,送来一缕清香。

天色昏暗,现下已经点起了灯,岑烟让人去拿了酒菜,准备在这处等人。

徐思玉三人来到这里时,只瞧见岑烟一个人坐在藤萝下与月对饮。

她穿着缃色和白色交织的衣裙,胸前用了樱草色的绣线绣了花,不扎眼又明亮出挑,岑烟又白,这种常人不敢尝试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极为莹润。

明明是很活泼的颜色,她整个人却像是蒙了一层瘴气。

“堂姐。”岑夜先喊了一句。

梨花酿不醉人,岑烟喝了好一会,现下也只是有了一丝醉意,她循着声擡眼望去,见着熟悉的三人,登时便笑开了:“这么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她先是过去抱了下眼睛发红的柳芸,而后又将几人拉了过来:“坐。”

“幸好你无事……”柳芸不曾说完,便要流出泪来。

徐思玉拍了拍她的右肩,聊作安慰,自己也有些鼻酸,一双眼仔仔细细地将人看全了:“回来就好,可算是回来了。”

思玉如今已经出嫁,绾了妇人发髻,岑夜和柳芸却是一点样子都不曾变过。

见他们都这样,岑烟给三个人都满了一杯酒:“可别哭了,见着我不该是高兴吗?”

“你是要吓死我了。”岑夜吸了吸鼻子,他这些年的体重只跟着年岁一起长,白白胖胖的圆脸很是喜感。

岑烟笑了一声:“现在不是好好的了?一切都过去了,只是……”她看向徐思玉,略带歉意:“思玉的婚礼我都错过了。”

徐思玉破涕为笑,她饮了一口酒,道:“不晚,你现在补上贺礼也是可以的。”

“放心,只会多不会少。”岑烟跟她碰杯。

见她们似乎都不太敢提她这半年发生了什么,岑烟便只好自己提及了。

她摩擦着已经空了的杯子,将早已经编好的了谎话说出:“青国没怎么敢动我,除了没有自由,倒也是好吃好喝的……他们本是打着威胁的主意,最后却没来得及用我。”

提起这件事,岑夜赶紧点了点头,心有余悸:“真是多谢小刘将军了,先前还说找见了……尸体,才公布的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