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馀香 作品

画船听雨眠

画船听雨眠

太后卧在床榻上,由静芳一勺一勺的喂药。

她脸色苍白,已是瘦了不少。

“……皇帝如何了?”这一句话出来,静芳的手都抖了抖。

“回娘娘,林妃那边的人传来消息,怕是撑不过十日了。”

十日……太后闭了闭眼,遮住痛苦之色。

静芳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还有郡主,如今大皇子堪当大任,朝中诸事也不必费心了。”

她不敢提什么一命抵一命,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如今即便是茍延残喘,被至亲之人针对着置之死地,仍不是她能置喙的。

太后似乎是叹了那么一声,挥了挥手让静芳出去。

静芳放下空了的药碗,安静的退了出去。

太后伸手摸上自己的胸口,闭着的眼中滑下一滴泪来。

……

在苏州的这段时间,岑烟像是一只飞出笼子的鸟,几乎将什么都玩了个尽兴。

但出门许久,总是要归来的。

经历丧子之痛……岑烟心中也记挂着皇祖母的身体,因此归心似箭。

这次回京,也是要收尾的。

如今是岑霖继位,他心中应当也是猜到了几分,但是不知道林妃和那个神秘人究竟做了多少,他更猜不到,岑庆帝不是自然死亡的。

犹记宁一信中曾写,问岑烟需不需要回京见岑庆帝最后一面,去见面不外乎是要坦白和质问,用刺耳的话好生奚落一番。

但岑烟只是冷漠的回道:“用最后一次药,什么都不用告知他。”

她是这样的仁慈而残忍。

让岑庆帝以为岑烟死在了他的手里,跟岑旭一样,也让岑庆帝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没有觉出一丝不对。

调查到的消息已经足够岑烟了解到真实的岑庆帝是什么样子,她不想见他,也不想再去争论什么,岑庆帝就去面对九泉之下的岑旭吧。

这也是她对皇祖母的不忍,配合着岑烟,放任林妃给自己的儿子下药……与亲手无异。

什么都不知道的走了,已是最好的局面。

但无论如何,岑烟现在该是开心占大头的,她收好信,心情很好的翘了翘唇。

回京之前,二人还要尝试一下之前一直很想玩,但却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坐船游西湖。

岑烟是第一回坐船,前世今生的第一回。

她皱皱鼻子看向项寻,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也是第一回。

俩人都是晕的紧,项寻白着张脸凑过来,他贴着岑烟:“言言,我好晕啊。”

岑烟脑子里好像有人在打架,实在顾不上他的卖惨,因为遭罪,语气带着些人任性的撒娇:“你晕?我还头疼呢。”

说罢,她想要推开这人,好让自己呼吸能顺畅些,谁知船也突然一晃,项寻直接被她推着倒在地上。

两人本来是坐着的,倒下去也不太疼,更何况项寻在底下给岑烟当垫子。

她倒在项寻身上,他身上那股温柔绵长的清苦味道一贯是好闻的,呼吸间,好像那个一直拦着空气的罩子也稀薄了些,她叹了口气,感觉头疼也比之前好些了,看来,躺下来倒是更舒服点了。

瞥了眼晃晃悠悠很不舒服的船顶,岑烟懒得再动,实在是难受,不愿从人肉垫子上起开,她拍了拍身下的项寻,闭着眼睛含糊了几句:“你别动,跟我在这躺会。”

她也晕船,困了。

项寻轻轻移了下位置,让岑烟躺的更舒服些:“言言困了?”

他揉揉自己额角,感觉确实躺着更好点,一只手温柔的揽上她:“那睡吧。”

船上摇摇晃晃的,夕阳的红霞罩在山上。

水声潺潺,小船上白衣和红衣堆叠,只差撒上一把落花便是一副新鲜的《舫中酲困图》,端的是难言的缱绻和温馨。

不一会儿,淅淅沥沥的声音落在船顶,岑烟被吵得睁开了眼。

却直直对上头顶项寻带着笑意的眼睛,她不自在的撇开眼神:“我拉着你睡了一天了?”

换来的是一双带着宠溺的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多久,睡了会儿可觉得好些了?下雨了,现在正是赏雨的好时候。”

岑烟轻嗯了声,擡眼看去。

项寻所言不虚,夜晚的西湖很美,船被他们包下了,所以才能在湖中晃悠到这时,而整个湖中应当也只有这一点小舟,毕竟旁人可没什么闲心在这么晚的时候跑到湖心。

夜已深,船头的灯越发明亮,带着暖黄色令人心悸的光,照亮了船侧雨滴落下的一圈圈涟漪。

她从项寻怀中坐了起来,刚往船头凑了些,还没等仔细瞧瞧外面,项寻又故技重施:“言言,我好晕啊。”

岑烟睡过许久,这会没有那么难受了,便搭理了他。

她挑了挑眉:“那我能怎么办啊?要不你也睡……”

本意是说自己没不是大夫,他晕也没办法,项寻却从后背抱了过来,下巴习惯地搭在岑烟的肩上,委委屈屈地撒娇:“我能抱着言言吗?”

你都抱上了还问我……岑烟拿他没办法,纵容的哼了声。

这么大的人了,真是。

其实她自己也很喜欢,项寻无时无刻都在需要岑烟,而岑烟很需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得了允许,项寻便将她抱得更紧,满足的喟叹了声。

方才言言不在怀里,他头都更晕了些,果然两个人还是要贴贴才对。

岑烟又不自在了。

他!他……发出这种声音干什么!

弄得她那一块地方都麻了,又麻又痒,简直……好奇怪啊。

她扭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撞进一双镶嵌满了星星的眼睛,而眼睛的主人正在专注地看她,对外面难得的美景都满不在意。

岑烟一下就失了语,美色惑人,他这副皮相当真是极好,每一个地方都生在了她的心坎上。

就在这时,项寻盯着她的唇,眸色深了些:“言言,我想亲亲你。”

岑烟刚回神,就被这种话砸了一脸,不自在的动了动:“想……问我做什么。”

“言言容色惑人,我情难自禁,但不敢唐突。”他抵在岑烟耳边循循善诱,那搅的人心都乱了的气息和声音又来了。

被直白的夸了好看之后,岑烟显然有些羞恼:“你,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

她咬着牙:“你还想要我怎么回答?”

“当然是想听我想听的那个答案了,不过,如果言言说不行,那我就不动了。”项寻冲她眨了眨眼睛。

岑烟半信半疑:“当真?”

见她这么可爱,项寻低笑了一声:“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那你还问我!”岑烟皱着眉拍了他一下,她生气了。

项寻可怜巴巴地开口:“我想看言言的反应嘛,言言如果真不同意,我也很听话的……”

他可以停顿:“不过,言言……”

这黑心的小可怜撕开了伪装,压着声音引诱她:“你不想吗?”

要命了……

岑烟脸上烫的厉害,完全招架不了。

项寻笑了,没再逗她,直接凑身过去了。

而后船轻轻的晃了一下,泛起一圈大大的涟漪,连雨声都变奏了一瞬。

项寻觉得岑烟这样极好,喜欢他的声音、喜欢他的手指、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的容貌……她那么无法招架的样子,分明是喜欢惨了他。

……

回京的日子都已经定好,却又忽而生了插曲。

“殿下,急报。”

项寻停住笑,看了岑烟一眼。

后者想要放下了他的手,笑眯眯地就准备离开:“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但项寻却没有松开她。

岑烟疑惑的擡头,撞进了他的眼里,听见他说:“一起过来吧。”

那人迟疑的看了一眼岑烟,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反对。

月色溶溶下,三人进了屋,将烛火点亮。

“三殿下于岑国与青国交战之中丧命,眼下楚国人心浮躁,正是殿下的机会。”有些话不需要说的太明白。

项寻将急报接了过来,挥手让他出去,而后凝目看了半晌,眉头不曾松懈。

岑烟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就这样凑过去瞧,她不太能明白项寻为什么要让自己听到这些,是为了表示信任,还是想要坦白秘密?

良久,项寻才抿着唇将纸张放下。

“你要去楚国吗?”岑烟问。

项寻的母国是楚国,楚国原先也是大国,后式微,才送去质子项寻,以岑为尊。

闻言,项寻拉着岑烟,让她坐到了一旁,是准备促膝长谈的架势:“言言对我知道多少?”

“你不曾隐瞒的,我都知道,其余的……便没有查过。”岑烟如实回答了。

项寻猜到了,他问:“言言对我一点都不好奇吗?”

岑烟挑了挑眉,反问道:“你不是说有秘密很正常吗?”

他被这一句堵得笑了一声:“对……”

然后将往事一一揭开了。

直至一年以前,他母族所埋的暗桩才暴露出身份。

初四,chu,楚,再简单不过。

楚国的事跟项寻其实早已没有关系,他是唯一一个母妃早逝的皇子,所以被选中来做质子。

是人就有野心,尤其是曾经那么渴望权利的项寻,无论他们在项寻身边埋暗桩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会放过这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