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碧于天
春水碧于天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这次若是一举成功,便能将所有人都将一网打尽。
岑烟忙了许久,终于能好好歇一歇了。
她实在不太适合搞权谋,虽然看得清楚,但是实在累人。
这边的安排才刚停下来,项寻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再没有了先前那种不主动过来打扰她的自觉,比之从前最黏人的那个时候还要黏人一些。
但也仅限于比较亲密的拥抱。
二人对某些事的印象都不带什么美好之词,反而多是不好的回忆,因而并不重欲,只是呼吸之间尽是彼此味道的拥抱便足够。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点子被人扔进沟壑之间不见天日的本能忽而不再让人反感了。
岑烟的箭伤刚好了没几天,就闲不住拉着项寻去练剑。
“不必让我。”
说来,二人已是许久都未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了。
项寻清冷着点了头,似乎根本没准备想让。
岑烟只觉得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她危险地眯了眯眼:“反正我现在肯定打不过你了,要是赢了或是平局才奇怪。”
项寻这才认真了些,他是有些担心言言身上的箭伤的,但没想到她火眼金睛,这都能瞧出来。
虽是如此,还是要注意点的,但具体是要克制到什么程度……就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二人挥剑撞上。
除了剑刃相碰的声音,却还有一道:“叮铃……”
只听铃铛叮铃一响,岑烟轻皱着眉望去,她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唇,看着眼前这张脸,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她一挥剑,口中有些诧异:“这铃铛你还拿着?”
项寻不急不慢地接了招,道:“嗯,言言送我的第一个东西,丢了我都不能丢了它啊。”
那带来的几箱东西可不是什么摆设,除了铃铛,从小到大任何和她有关的东西,项寻都有好好保存着。
“看剑。”岑烟忽而转了攻势,速度一改之前。
思绪被打乱,项寻差点没有接上,慌张地被逼退了两步。
岑烟开心的笑了:“叫你不专心。”
项寻也没气,他看着岑烟重新明朗的笑意,知道之前的事她已经全部整理好了,便跟着也笑了起来。
最终这场打斗是以项寻输了结的尾。
“不打了。”
剑被丢在地上,项寻看准时机将岑烟控制在了怀里,一霎时风吹过来,将二人的鬓发纠缠在了一起。
岑烟一字一句地盯着他道:“你耍赖。”
“是,所以算我输了。”项寻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算什么?分明久是在胡搅蛮缠,岑烟听到这话,乐着道:“没脸没皮的。”
“就是再没脸没皮,我也是言言的。”项寻贴了过去,伸手将她的剑也夺过来仍在一旁:“不要剑了,我才是言言手中的剑。”
他的眉睫在阳光下有一瞬间的朦胧,只有红润了许久的唇依旧鲜明。
岑烟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了那处,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躁动仿佛在叫嚣着什么。
项寻也察觉到了她在盯着他,怀中人软玉温香,令人心神荡漾,似乎有一股本能的甘甜冲散了那些经久不散的阴霾。
二人对望着,岑烟莫名觉得脸上生起烫意,突然有些不敢看他。
但她心里很是不服,越是羞便越要去擡头看。
她却不知,这样更衬得她粉面桃腮、比那初承雨露的娇花还要含羞带怯几分。
“咳……”岑烟轻咳了一声,将怪异的气氛打破。
“你接下来还跟着我吗?不去处理你的事?”
“也没什么事了,言言要去哪里吗?”项寻顺势放开了人,二人慢吞吞朝着屋内走着。
“三月之内,这里和北方都不会太平。”岑烟点到即止,没有透露更多,她觉得项寻也能猜到。
项寻笑着道:“我只跟着言言,无论是去哪里。”
岑烟假装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伸手将一缕头发别至耳后:“那……去江南吧。”
看着她,项寻无奈地笑了笑,跟着重复了一句:“江南?”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项寻的眼神,岑烟赶紧快走了几步,走在了他的前面,显出高兴的样子:“不都说江南好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她转头看他:“我们就去江南吧。”
这一眼温情脉脉,项寻被看得愣了一瞬。
而后欣然同意。
岑烟的封地就在江南,但这时是不能正大光明的去的,二人乔装打扮,来至苏州。
……
云雾之盛,顷刻而讫。
眨眼间,已是硝烟四起,人心浮动。
“那位,可是不好了?”
“是呢……这下一病病俩,北边又打仗打了这么久,可真是……”
“嘘,可别说了,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小声点,反正咱么这没什么事就行了,要不然也得准备逃了。”
“……”这时候,大街上都能听见这么几句对朝事的议论。
岑庆帝病了,这事岑烟并不惊讶。
他既然给她下毒,她必定是要还回来的,何况还有杀父之仇,怎能手软?多犹豫一点都是岑烟拎不清。
只是苦了皇祖母……她的病情好像还是反反复复的不见好。
岑烟也曾冒险写过信,只是太后硬说没事,言辞间也对岑庆帝一事一概不问,是撒手不管的意思。
她心中明白,皇祖母是心病,小儿子是被大儿子亲手杀的,如今世上最亲的两个人反目成仇,怎么能那么轻易的接受,但这时她们都知道……只有岑庆帝死了,一切才好解决。
……若是没有岑庆帝这一遭,国公府这时早该解决了,偏偏造化弄人。
岑烟正在想着,忽而听得项寻叫她:“言言,红豆糕吃不吃?”
她笑了一下,掀开帷帽的一角黑纱,就这样借着项寻的手咬了一口。
项寻略低着头看她,手也跟着递了上去,好能更方便她一些。
红豆糕里加了许多糖,红豆馅齁了,岑烟嚼了嚼,认真地点评:“有些腻了……”
闻言,项寻收了回来,直接在她的牙印旁咬了一口,然后道:“我觉得还好啊,挺甜的。”
话虽如此,他也没有再让岑烟尝试的意思,糕团就只有小小的一块,几口就解决干净了。
岑烟看他动作这么自然,笑着挑了下眉。
两个人慢慢走在小吃街上,岑烟悠悠移开了视线,她盯着人生百态,或是慌张匆忙,或是缓慢安详,有一妇人见自己孩子盯着肉包子移不开眼,从身上挑了又挑,挑出一个铜板来。
烟火气萦绕在苏州城中。
她又是擡头一看,城外桃花已漫过屋檐,灼灼其华,正是当时。
心中也是越发冲动,岑烟拉着项寻就到了一处僻静地方。
二人左拐右拐,最终进了一处小巷子,而项寻任由她拉着,乖巧跟在后面。
巷口恰好被一颗柳树给挡了,也不会有什么行人心血来潮想要进来这处瞧瞧,总之,现下既是安全、又是安静。
停下来之后,项寻悄声问她:“怎么了?”
岑烟却只是仔仔细细的站在他面前盯着他,好像要将人给看透了一般。
没有得到回应,项寻登时就有些慌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事,小心地叫了一声:“言言?”
岑烟忽而一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忽然觉得……你怎么这么可爱。”
项寻脸上突然一红,带着令人惊慌失措的烫意:“哪、哪里……可爱?”
见他这样,岑烟又是低头笑了两声,实在被逗得有些愉悦,她擡起头来:“你这回不是装的吧?”
没了,再如何装,岑烟都好像能看出来了。
项寻怕自己开口又是会口吃,只轻轻嗯了一声,眼睛湿漉漉地瞧着她。
“你之前说,会一直听我的话?”岑烟漂亮的眼睛盯着项寻,慢吞吞的开口,似乎只是随意一问,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项寻点点头,似乎要开口保证些什么,但岑烟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她轻轻勾着唇,贴近了他,眉眼之间却是比平时多出了几分郁色:“你最好是,之前如何都不论了,今后若是背着我做了我不喜欢的事……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岑烟神色中带着浅而易见的认真,不是在调笑,这是一旦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就会毫不犹豫将他丢掉的陈述。
但项寻心中却是生出莫大的喜意,他恍若做梦一般,不敢相信此下是真的。
“言言……说已经说过太多,往后只看我如何做就好了,我不会让言言失望的。”
他们都知道说到这一步,接下来会是什么发展。
岑烟翘了翘唇:“好啊,我暂且信你。”
项寻还想要再确认一下:“那言言是接受我了吗?”
岑烟原本还笑着,听他说完这话,她带着疑惑,似懂非懂地慢慢收起了笑意,眉头也跟着微微蹙了起来。
这孩子是个傻的吧?她都已经说得这般明显了,还听不出来吗?
风吹起她的发丝,一片桃花砸在她头上,这时倒是反应过来了,她欲要笑,又觉得仿佛不该笑的,下意识的垂下眼想正式掌握主动权,但余韵又起,终是低头抿唇一笑。
“怎么这么聪明的人越来越傻了?你要是听不懂,那我的话可就不算数了。”
项寻当然听懂了,只是不敢相信她就这样答应了。
他控制不住的咧开嘴,漂亮的脸上顶着一副傻兮兮的笑,十分有趣,岑烟瞧他的样子,不禁也笑了出来。
项寻脸上还带着残留的傻笑,小心翼翼地问:“言言,那现在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岑烟楞了一下,但此刻心中却也没有什么排斥的感觉。
“你觉得呢?”她将这个问题又抛回给了项寻。
项寻的心跳声剧烈,他慢慢地对上岑烟的眼睛,一切都不必多说。
风吹着飘落的桃花瓣翩跹而过,柳枝也向外飘飞,项寻轻轻地低下了头,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很轻很柔,一触即分。
岑烟先是愣,又是笑:“就这样啊?你之前不是……”她讲出话之后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连忙住了口。
更要命的是,她现在脑中又浮现出那日的画面,似乎连项寻的轻喘声都在耳边。
岑烟的脸上一团薄红,项寻也不戳穿,只是看着她笑。
春风还又,仍歌杨柳,骄阳似火,桃花欲燃。
而他正年少,万般不落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