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梦醒时分
太后满脑子都是岑烟,她想着烟烟受了什么样的苦,想着烟烟现在吃不吃得饱?睡得好不好?
想着她现在究竟在哪里……这样想着,快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来一遍了。
人不能不睡觉,她年纪又大了,最终还是被静芳哄着喝下了安神汤。
一觉睡去,本该是好眠,却是做了一场梦。
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太后险些都快要忘记了。
窗外那株栽了许多年的老树动了动叶子,不知道是否在哀叹着什么。
即便喝了安神汤,太后也很快就醒了。
她轻轻地睁开眼睛,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盯着头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很是苍老。
静芳直到许久之后才发现太后醒了,她赶紧凑了过去:“娘娘?您醒了怎么不叫我呢?”
见太后没有回答,静芳又道:“可是要起了?”
太后这才慢吞吞将眼睛转向静芳,但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着她。
静芳猝不及防对上太后的眼睛,差点愣住了,但又凭借出色的控制力,强行遏制住了自己的震惊。
她怎么觉得……太后刚才的样子那么可怜呢?
大胆大胆,她真是糊涂了,怎么能说太后可怜呢?一定是因为郡主失踪的事情太伤心了吧。
太后的声音也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静芳……你跟了我许多年了吧?”
听见太后问她,静芳连忙回答:“打从娘娘进宫那时,我就跟着娘娘了。”
是啊……她待在这宫里的时间同她一样长,她看着她看了大半辈子,如果连静芳都不能信任,她又能信任谁呢?
太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交由你去查一件事,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能不能保证?”
静芳本是以为太后想要闲聊,却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顿时也跟着这么紧张的气氛一起砰砰跳了起来,她莫名有些发麻。
而这边,被若云那句话点醒后,众人终于有了目标,不再做无头苍蝇。
他们悄悄潜进了山谷,却发现了跟他们一样在搜寻什么的还有另外一拨人,便更是小心隐藏起了身份。
“是敌是友?”有人问。
宁七摇了摇头,看不出表情,她简短道:“皇宫的人。”
有人皱起眉头:“……他们封锁了所有消息,像是想要瞒着什么,我总觉得来者不善。”
“防备着就是了,那些人跟来这里游玩一样,一直嘻嘻哈哈的,没有看出什么紧迫感,不像是找人,倒像是……已经知道了结果。”
气氛便又归于沉寂。
大家心里无不在想:从这么高掉下来……主子真的还活着吗?
但谁都没有说丧气话,只是努力搜寻着,毕竟……不见到人,就不会有结果。
万一,真的有奇迹呢?
……
“项寻!”岑烟羞恼地喊了一声。
他果然是个爱得寸进尺的。
尤其这般境遇了,项寻还要逗她,岑烟半是恼半是怨,起身便要走。
她有些后悔,有些话是不能说太早的,不知他是会错了什么意思,变成了现在这样。
见岑烟当真要走,项寻赶忙认错拦了她。
岑烟也是刚擡脚走了几步,才想起如今不是自己负气出走便能走的时候……离了这山洞,她还能去哪里?
顿时又是窘迫又是后悔,她本不想欲拒还迎的,现在倒显得惺惺作态了。
但是心里还是很气,岑烟不愿就这样轻飘飘的揭过,便停住脚步,只僵硬着扭头,叫了一声:“……项寻。”
“你不能这样过分的。”
她蹙眉垂眼,不自觉的抿起唇,非是要告诉项寻这样得寸进尺是不对的,一副他若是不知错,自己仍要离去的模样。
看着人当真是生气了,项寻怎么会再去招她?
赶紧点头应是,把人哄了下来,自己也稍微收敛了一些,只是看着仍旧春风得意,让岑烟很是手痒,可她以前拿项寻没有办法,现在就更不会有办法了。
私事暂且放下,二人商议之后,都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便一同离了这处。
临走之前,也已经将能看出有人住过的痕迹都给消灭了,而恢复不了原样的,就埋了起来。
他们小心地走着,决定还是夜行安全一些,就怕点背到迎面跟敌人撞见,到时候又是一场恶战。
夜色渐深,二人也没有什么点个火把当靶子的意思,都摸黑走着,好在他们夜视能力不弱,都能看清脚下要走的路。
现在也是要走一步看一步了,不知道这崖底究竟有多远,岑烟瞧着这连绵不断的山就头疼,谁知道翻出哪一座山才是出口。
早先就知道这山上有许多枫树,但是不知道是这样的。
天边一抹鱼肚白浮出,两个人终于看清了脚下的山是什么样子。
枫叶红的像雾,云雾缭绕,山峦叠嶂,入目由浅及深,有鸽子血一般的红,也有夕阳的橘红,还有少女脸颊的绯红……除了漫山遍野深浅不一的红,只剩些许斑驳的绿色点染在其中。
银杏也黄了,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浓厚的雾,挤进本以为不会有的缝隙,最终抵在地上。
众多大团而浓烈的色彩大笔挥洒,尽情将山色涂抹成了秋色。
天上是浸染了秋色的雾,地上也是落叶聚集成的雾,而后者,比之挂在枝头犹如烈火般燃烧自身的颜色,更氤氲了几分。
怕是没有人做的出这样的画,非是仙人作画不可,才足以造出如此烟波浩渺的所在。
水天也应景,霞蔚云蒸,水软山温,这分明就是一副浸着湿气的画,而画中占据人间潇洒的,唯二人矣。
岑烟与项寻二人行进至此,不免被眼前震撼。
经过一夜的疲惫行路,破晓后只是想着找些吃的,却不想他们几乎是入了仙境。
岑烟忽就心静了,什么事情她也不想去想,什么烦恼都暂且放在一边,她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死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项寻也一样,不过他想的却是:归隐山林应当是不错的,不要富贵,不要皇权,就他和郡主两个人,一处院子,院子里种上喜欢的花草,再养些猫狗……
他温和的偏头看向岑烟,觉得这样就已此生无憾。
岑烟却好像看见了什么,忽然走了几步,招手让他过来。
“怎么?”项寻跟了上去。
岑烟语气有些惊喜:“这个记号是宁一她们留的,她们在这附近。”
“看来我们运气还不错。”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项寻还是警戒着周围,因为他们并不确定岑庆帝的人到了哪里……毕竟岑烟的人还要多想上许久时间,而岑庆帝是一刻不停的过来追捕他们的。
“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我留下的记号。”岑烟也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
项寻安慰了一句:“很快了,不是说就在附近?”
岑烟摇摇头,面色凝重:“岑庆帝比他们更快,不该到现在还没碰上的,只有一种可能了……他们认为我必死无疑,只是过来收尸的,所以并不尽心……”
她转头看向项寻:“我担心京城已经回不去了,甚至再过不久,会直接宣告我的死讯。”
项寻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言言也不想回京?”
“主要还是因为回不去,人死了还好,找出一些遗物就能交差,若是什么都找不到,岑庆帝肯定会猜到什么,回京不是上策。”岑烟嗔他一眼,一本正经的分析起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项寻却只觉得她这脸上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好看极了,一时出了神。
岑烟说了半天,转头却看见项寻只是盯着她傻笑,气急之下,直接一拳推了过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方才讲了什么。”
她这番动作只是作势,实在不疼。
倒是项寻哄着她叫了一声,轻揉着胸口,面上似是被打疼了,微微皱着眉,好不可怜的样子:“嘶……你轻点,言言。”
岑烟本是气的,但见他这幅样子实在是好笑,顿时笑也不是气也不是了,只得无奈地哼了一声:“打的就是你。”
那些隔阂和中断了的时光仿佛不存在一样,二人都没有产生什么不适,而是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原先的相处方式,只是比之从前,依稀还是亲近了不少。
既然确定了人就在附近,他们也不着急赶路了,小心的隐藏起身形。
没有等多久,一群人就顺着岑烟留下的记号又摸回了这里。
搜索许久未果,宁一心中的压力可想而知,可是现在一刻也不能停,她皱着眉下令:“再找。”
一群人作势就要分头行动。
忽然空中一片枫叶晃晃悠悠的飘下,带来很不寻常的气息。
这是明晃晃的见面礼,所有人都立刻拔了刀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