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
生辰
岑烟拉着人进来，边走边说：“今天带你来吃面，他们说这地方好吃呢，我还没尝过。”
她也没有什么时间出来闲逛，便是有，也都是跟着项寻一起的。
前些日子，为了项寻的生辰，岑烟正在愁到时候该怎么将人骗出来，才好让人在安和宫收拾布置一下，就问了小一他们，结果就有了现在。
他们倒是对安排的工作挺不乐意的，连这种隐蔽的地方都给摸着了。
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虽然个头有些小，但看着很有精神……不过好像眼睛有点毛病，看不太清，只能眯缝着眼看人。
声音也很有力量，带着让人不自觉笑起来的亲切：“吃点什么？”
“两碗牛肉面，有一碗不要葱姜蒜和芫荽。”岑烟说着，回头看他一眼：“今天吃辣？”
项寻点点头，应了一声。
得了回应，岑烟就立刻说了：“都多放辣椒，谢谢您啦。”她将来过之前特意换过的铜板搁在了篮子里。
小一说这里最好吃的是素面，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就只是买的街坊的卤味，汤底才是最好的，所以只点素面就行了，但岑烟是第一回过来，还是得吃的带点荤腥才行，若不然项寻不会觉得她寒酸吗？那可不成。
老板应了一声，眯着眼笑着道：“好嘞，找地方坐着吧，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我送你一个鸡蛋。”
今日岑烟和项寻两个人都穿的很普通，看起来也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和公子，唇红齿白的，看起来就讨人喜欢。
岑烟闻言，乐着笑了下，然后拉着项寻过来：“那这个呢？他长得不好看吗？”
老板很是健谈，仔细的瞧了一眼，当即呀了一声：“哎呦，老头子年纪大了，看不清楚，原来这个小公子长得也好看嘞！”
“行行行，都送。”
项寻无奈地被岑烟扶着双肩推到最前面，但是唇角的笑意有些压制不住。
如今他的个头已经压过岑烟了，她在后头笑了笑，然后在旁边将脑袋凑了过来：“老板这么大方啊？”
现在不是什么吃饭的时候，食客也就三五个，坐了两个桌子。
有一个粗犷嗓门的男人笑着喊了一句：“老李头，你这里吃面还看脸啊？”
老板笑着挥了挥手：“去，我哪回不给你多加面？要不然你吃得饱吗？”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老李头我眼神不好，但也不是瞎了，瞧瞧？这两个人值不值得送个东西？”
岑烟没有想到这里的气氛竟然这样好，她看了一眼不自觉笑着的项寻，偷偷笑着，就按着他的肩将人转了回来，让他们都瞧瞧这个俊俏的小公子。
现在这么讨喜的小孩的确是很少有的，尤其是岑烟和项寻这样的，初长成的模样，就已出落至这般。
光是看一眼都觉得惊人，不禁疑惑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灵秀的人，但他们都是过惯了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子的人，再好看也不能当饭吃，惊叹过也就罢了。
老板说的话倒是不虚，那一桌子都笑开了，旁边那个桌的食客也乐了。
赶紧找了张角落里的位置坐上。
岑烟忍住了想将项寻今日生辰的事告诉他们，她怕自己太过冒昧，反而惹得项寻不高兴……这孩子又是个傻的，即便不高兴了，也只是憋在心里，断不会说出口，到最后还是惹得她自己犯难。
她笑弯了眼，跟项寻对坐着，凑着脑袋悄声道：“我不会做饭……只能带你来吃面了，可不能嫌我寒酸。”
项寻眼睛里亮晶晶的额，还未从方才的气氛里回过神来，他翘了翘唇：“姐姐说笑了，往后你想吃什么，由我来做便是，你可不能下厨。”
岑烟抿着唇笑了笑，怕自己太过高兴吓到他。
可真是个傻孩子，自己亏了都不知道。
不多时，面也好了，那老板端着托盘过来，从老远就开始喊：“面来咯……”
两碗牛肉面被放在桌上，一个绿油油几乎盖满了整个碗，一个上面撒着垂涎欲滴的红油，要不是都有个荷包蛋卧着，都看着都不像一个种类的面了。
“老板你放了好多配菜啊！”岑烟见了就瘆得慌，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老板是见惯了这种挑食的客人的，不光自己看不惯，连别人碗里的也看不惯，顺嘴就道：“你又不吃，这个味道不冲的，咱们自家菜地里种的，香了去了，好些人想吃还吃不见呢。”
岑烟乐了两声：“好好好，我不说了。”
“尝尝？”她神色纠结的看了眼项寻碗里的东西，转而扒了自己的面一口。
项寻笑着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直接吃了。
这面的确不错，一口下去，二人就睁大了眼，尤其是汤底，这个骨汤的味道太有层次感了……御膳房里的人要有这个手艺，也能混得不错了。
面是手擀的，也很劲道，就是卖相有些随意，宫里人不会喜欢这种粗糙的东西。
要不要问问老板怎么做的？之后也能给岑烟做。
岑烟不知道他吃个面都能想那么多，惊喜地又吞了一口面。
她擡头看了眼周围，方才的食客吃完面就立刻走了，现在店里就他们两个。
岑烟对着门旁边悠悠晒太阳的老板喊了一句：“老板，你面做得这么好吃，怎么开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啊？”
老板从椅子上扭头，干脆走着过来了，他坐在旁边，话兴也上来了：“这就是我家，后面就是种地的菜园子，酒香不怕巷子深，老李头大半生的小本买卖，够养活自己咯。”
岑烟跟项寻对视一眼：“也是，要是出去了，依照您这个手艺，到时候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了。”
“小姑娘嘴真甜。”老板乐呵呵地夸了一句，道：“你说的对嘞，能找到我这地方的，都是周围的街坊邻居，还有你们这种有缘人……”
“有些人想吃还吃不得。”
老板慢悠悠地语调很闲适，听得人都不自觉慢了下来。
……
一碗面的分量不少，比在家吃了一餐饭还撑。
走之前，岑烟悄悄在桌子上又放了两个铜板，然后跟项寻出去了。
二人沿着河，慢悠悠地消食散步。
直至日暮时才归。
项寻本来以为今日这就算是完了，但岑烟却并不回去，还要和他一起进宫。
晚间的安和宫，让人想起了岑烟第一次踏足这里的时候。
因为郡主时常过来，有人重新修补了下，最显著的是脚下的路，总不至于再踩到什么泥泞了。
这一次，岑烟和项寻说说笑笑、一前一后的进来，再没有什么人是游离之外的了，这里没有什么灰扑扑、也没有什么熠熠生辉，有的只是脚下脚踏实地的路，和手里握住的灯光。
这次没有刻意躲着那两个质子，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是因为若风他们都在里头看着，断不会让讨厌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项寻被她拉着，很快就到了偏殿。
往常这个时候应该点灯的，可是小太监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屋里还黑着。
项寻皱了皱眉，回头说了一句：“姐姐现在外头待着，我去点灯。”
岑烟神情无辜地点了点头，听话的停在了外头。
等项寻拿了火折子点亮灯台的时候。
背后却传来了一道带着笑意的轻声，柔柔响起：“项寻，生辰快乐。”
“呼——”火光被点亮的声音。
项寻慢了半拍回头，只见岑烟不知何时已经跟到了他的后面，双手拿着一个长条性子的盒子，正在看着他笑。
是了，她刻意隐瞒脚步声时，他也是听不见的。
见他愣住了，岑烟好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就请你吃一碗面吧？”
可等说完之后，见项寻还是没有反应，她顿时惊讶地看他：“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项寻回神，他睫羽抖了两下，赶紧解释了：“不是……姐姐对我怎么样都是好的。”
这话听得岑烟是又气又笑，她无奈地将手里的盒子递了出去：“喏，这是真正的礼物。”
“看看喜不喜欢？”
项寻低下头，依言接了过来。
打开盒子，里头应当是一张画，他干脆走到了圆桌那边，伸手将画铺开了。
完整的画卷一点点展露。
白雪没有掩盖掉红梅，漫天的雪花和梅花中，少女和少年一起并肩走着，红色的身影正指着梅花在笑，鸦青色的人则提着黄色的灯笼看着她笑。
早先过年时，岑烟就起了兴致想画画，也很快就付诸了行动。
趁着闲暇时间，她便将那日梅林沐雪的情景画了下来，花了好些的时间，直到半月之后才将这幅画画完。
画出来之后，自己瞧了，都不舍得再送给项寻了，可又想着他肯定也喜欢，便又画了一张，一式两份，准备把后一张给自己留着。
这幅要送出去，那家里留着的那个便和项寻送的剑簪放在了一起。
“怎么不说话？”岑烟笑着凑过来：“我画的不差吧？你留着，往后不知道要卖多少钱呢。”
“不卖！”项寻忽而转头。
他信誓旦旦道：“不会卖。”
项寻的面容在灯火下温柔而坚定，他对着岑烟笑弯了眼，像是得了什么无价之宝一般：“姐姐的画，我一辈子也不卖。”
岑烟不自觉跟着笑开了：“好啊，那就收藏着。”
“往后，你就是收藏我画作最多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