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来者不善
项寻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说这等宏伟壮丽的地方，就连市井集会，也都是这段时间才被岑烟带着出去看过的。
他们起的这样早，就是为了来看早晨的山，若不然大中午的爬山，岂不是又热又累？本来是能更早一些看日出的，可是学生们都不怎么同意，这次的目标又主要还是登顶，便只得作罢。
早晨的山是不一样的，阳光还没有那样强烈，呼吸间还带着清新的草木香，露水和雾气没有褪去，湿气弥漫，云气升腾，还有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鸟叫声。
他扶着栏杆，同岑烟一起沉浸在这山巅之上：“嗯，漂亮的不似人间。”而且，这处崖壁像是硬生生的被劈断了一样，底下很深，深到看不清脚下的云气究竟挡了多少……若是有人想要跳崖，怕是跳下去的恐惧都会少上几分。
正在这时，岑烟突然伸出脚往外踩了踩，当然，她是踩不到什么的，只有悬空感很是真实。
项寻在旁急急地叫了一声：“姐姐！”
“没事，没事，我就玩一玩，抓着栏杆呢。”岑烟安慰了一句，并没有擡头，她放纵着脚底和云雾的亲密接触，放纵着这种失重感侵蚀在自己身上。
瞧着项寻紧张的盯着她的样子，岑烟甚至还笑了笑：“我伸脚怎么会掉下去？你傻不傻啊……按着这洞的大小，我得趴在地上把自己塞进去才行。”
项寻刚才差点就要上手了，可他又记得，岑烟不喜欢叫人碰。
他眼底闪着奇异的光彩，忽明忽暗，轻轻道：“……刚才吓到我了。”
“哎呀，不用那么紧张……我就是想着，这样，是不是会很接近于飞？”她又开起了玩笑，似乎想要缓解方才的紧张气氛。
岑烟忽然兴致盎然地问：“你说……我若是将练轻功练到极致，能不能从这里飞下去？”
项寻默默向她靠近了些，很认真地估算了下，摇了摇头：“恐怕连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也不一定做得到吧，说到底也只是武功，又不是仙法。”
“说的也是。”说不清是遗憾还是感慨，岑烟应和了一句，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鸱明山的造化天成，直至雾气消失后，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了，被落在后面的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岑夜气喘吁吁地过来打了招呼，可还没有聊上几句，就见若风给她铺好了毯子，看样子要在那休息了。
他本来还想让堂姐带着他的，这下倒不好再待了，就干脆缠上了岑霖，想让大哥带他出去逛逛。
岑禹在后头暗暗瞪了岑烟一眼，他方才本来是想同她较劲的，可是他身边带着曹晴，娇弱的女孩爬山本就很艰难了，所以就没有追上来，而是跟着大家走走停停，慢吞吞的，还时不时就要歇歇脚。
不过他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而且曹晴还因为拖累了他的速度很不好意思，中途都不提一声要停下来歇一歇……实在是个很善良的女郎，跟他之前见过的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所以岑禹还主动放慢了步调，又迁就着多歇了几次。
饶是如此，曹晴也累得不轻，可为了跟上岑禹的速度，她只得忍着。
除此之外，她还要担心自己的妆会不会花掉，头发有没有吹乱……为了维持自己的形象，面对岑禹时，再累也要露出得体的笑容。
等到终于登顶的那一刻，她眼前都是黑的。
好胜心强过所有，闲不过一刻，这边刚修整好，看见若风若云给岑烟布置好了一个休息区，靠着石头铺上了毯子……岑烟在那坐的一看就很舒服。
她舒服了，曹晴就有些不舒服了。
“烟儿妹妹，我带了自己做的花茶，你可要尝尝？”岑烟不情不愿地挣开假寐的双眼，不用瞧都知道是她。
还不等岑烟说些什么，曹晴又道：“啊，对不起，我忘了……烟儿妹妹在家里是不喝别人泡的茶的，何况还是花茶……”她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
说着，还拿了手帕出来，好像岑烟一开口就要将她骂哭一样。
啧，真碍眼。
岑烟很没意思地撇了撇嘴，伸手唤了项寻过来：“小阿寻。”
见项寻听见了，她又回了头对着曹晴道：“表姐这是做什么？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心中不耐烦地想着：反正自己对曹晴越不好，岑禹就越会觉得曹晴很好，还是赶快搞完了让岑禹把她带走吧，别闲着没事就过来打扰人。
再说了，他们两个人的事也不能全麻烦她啊，没瞧见自己正闭着眼在休息吗？
见岑烟这副再明显不过是懒得理她的样子，曹晴心中越发不服气：“烟儿妹妹，我……”
她当然知道岑烟不会喝她的东西，这许久以来，无论是送的吃食还是礼物，岑烟都没有看得上的意思……虽然她就是过来让岑烟对她摆冷脸以求二皇子的怜惜的，可等真的见到这张臭脸了……实在是气的很。
“姐姐？”项寻本就一直就在旁边安静的待着，一听见岑烟叫他，就立刻过来了。
岑烟极为自然地问他：“你水壶在身上吗？”
只这一句话，项寻就明白了，他瞧都没瞧曹晴一眼，起身拿了水壶过来，还帮她倒进了小杯子里。
国公府的人，岑烟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说是水壶，这里头装的是红枣、枸杞和菊花，还加了一点蜂蜜，明目养肝、补血祛湿......他们两个不光口味相似，习惯也是差不多的，年纪才丁点大，就喜欢这些滋补的东西。
谁说她不喝别人泡的茶的，她不是正在喝吗？
岑烟边喝，边奇怪的看她：“表姐，你方才要说的是什么来着？”
曹晴捏紧了手里的东西，笑得有些牵强：“本是问你要不要尝尝我这花茶的，突然想起你一惯不喜欢这些，还怕惹恼你了，但瞧着现在……”
她死死盯着岑烟手上的东西：“我记得烟儿妹妹在家中分明是什么都不肯沾的，原以为你不喜欢用别人的。”
“表姐许是还不够了解我，你不知道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啊对了，茶就不必了，我已经有了。”岑烟举杯示意了下，装作没看见曹晴的脸色，还冲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岑禹适时出现，他实在是看不惯岑烟的样子，过来将人护在了后面：“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作甚装模作样的？”
转而语气软和了些，对曹晴说：“先前不是还说累吗，别在这里待着了，你该回去歇一歇了。”
曹晴轻轻皱着眉，很犹豫地看了岑烟一眼：“可是……”
瞧着曹晴依然挂念着岑烟，岑禹似乎是斜了一眼这边，不知道是在对曹晴说，还是在对谁说：“有些人吃不得好东西，你哪能管得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项寻皱起了眉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岑烟立刻伸手拉住了。
“……”项寻看着压在他手背上的手，慢慢平静了下来。
岑烟拦住项寻之后，冲着岑禹轻轻勾起唇角：“二皇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装模作样是在说谁？我瞧你不过是方才才走向这里的，不知前因后果就妄下定论……这可不对吧？”
岑禹挑衅一笑，觉得她现在还稳稳当当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难得有这样指责岑烟的机会，让他很是得意：“堂妹急什么？我又不是说你。”
他想要玩这一套？
这地方有些不太起眼，一半多的人也都出去了，可是还有小半部分人停在这里休息，虽说现在不起眼……闹大了就不一定了。
并不是像岑禹所说的那样，岑烟一点都不曾急躁，她兀自笑吟吟的：“不是说我又是说谁，二皇子莫不是忘了，表姐方才可只跟我一个人说过话，她都不曾觉得我不领情，你来出什么头？”
这好像也算是岑禹第一次为曹晴正大光明的出头，本来还想拉着项寻提前走来着，现下却不行了，这种时候岑烟不能缺席，她还以为岑禹这次还会找个理由带走曹晴安慰她呢，这就真替她叫上屈了？
啧，她得好好的让曹晴看清楚岑禹是一个怎样的金龟婿啊……想着想着，岑烟自己都快感动了，她为了他们两个人的爱情，真的是太努力了。
项寻在旁听着，眼见岑烟并未落于下风，他心中的疑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明悟。
这两个人斗不过她，她是在拿他们当乐子耍呢……想明白了这一点，项寻的唇角甚至还微微翘了翘。
岑禹气性起来了，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衣角被人拽了拽，那力道不轻不重，还软软的，他回头一看，正是刚认识的小姑娘拽着呢。
曹晴似乎是在叫他不要跟岑烟冲突了，但岑禹瞧着她有些泪意的眼睛，满眼都是对他的担忧，这一下出来，拦倒是一点没拦住，更像是火上浇油了。
他怎么能在岑烟面前认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