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
岑烟收了笔,由若风收拾,她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似乎要动身往前了。
站至曹云面前踮脚看了眼底下,岑烟语气有些不确定:“从这么高扔下去……花灯会翻了吧?”而后便收脚,似乎要离开这里。
“你去哪里?”曹云猛然出声。
岑烟颇为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我不过是想去到驳岸那处放花灯罢了……”
曹云的心跳声急速如鼓,她吞了口口水,掩饰道:“没有……许是我……这处灯少,我怕妹妹不小心踩空了……”
小孩子的心机真是浅啊,只一眼就能看到头了。
岑烟抑制不住地笑了两声,而后看过来:“你可真会说笑。”
“对……外头天黑,风又大,妹妹还是先在……在这里瞧瞧底下吧,风景甚好。”曹云心虚地移开眼神,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岑烟留意了这一点,视线在她手掌之下多放了一瞬,笑着走了过来,但没有就此坐下。
她似乎无意般将手搭在了护栏上,露出欣赏的模样,赞叹了一句:“跟过年那日的火树银花相比,也是不遑多让了……”
万千花灯聚在一起的样子,自然是好看的,可惜这么美的景色,却是害人的引子。
手下细微的吱呀声微乎其微,但岑烟听得清楚。
对此她只是慢条斯理的摸了摸头发,面对着竭力想要按捺自己情绪的曹云,时不时应上几声。
岑烟转瞬就有了对策。
她们想算计自己,她想报复回来,各凭本事的事,很公平吧?
看似不经意的一瞥,岑烟离得近了,又是有心寻找,当即便看到了那漆红之处的不同寻常,一丝断裂的纹路悄然蔓延在木头底下,岑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竟是直接锯了......都不怕引人起疑吗?
曹云见她始终不肯坐下,这么长时间下来,心中的紧张也被消耗七七八八了,远处还有姐妹们不耐烦的眼神,心中越发急迫。
她一咬牙,干脆站了起来:“我也站起来瞧瞧。”
岑烟不可置否,脚下兀自站着,没有去向安全的地方。
见此,曹云大喜之余,不禁攥紧了手心,她眼角余光用力盯着岑烟的位置,甚至露出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奇异神色。
她深呼吸一下,随手朝湖面上她也看不清的一片指了指:“你瞧……”身体却跟手臂的动作不一样,曹云半真半假的惊呼一声,直直摔向了岑烟,而且双手张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这是她们计划好的角度,绝对不会出错,她只需假装不小心拽住了她,而不是推她,就没人能说她,只要,只要推进去就好了!
曹云闭上了眼睛……她预料之中的撞到了岑烟,就跟计划中的一样。
岑烟被她撞到了,惊叫了一声。
就是现在!
她抓……抓住了!
嗯?
人呢!
曹云慌忙睁开眼,明明是在脑中已经预想过了十几遍的画面,真正实施时,两人的位置却互换了。
岑烟在空中一翻身,完成了曹云想都不敢想的一番动作,她踩着一侧突出的假石,在衣角纷飞中飞身上去,而后伸手扒住了旁边的栏杆。
她已然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旁边还有若风她们扶着,现在正安安稳稳着呢。
在夜色中,曹云慌不择路地对上岑烟的眼睛,脑中空白一片,只有对面的那双眼睛,带着凛冽的寒气,似是可怜似是嘲讽,亮的惊人。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已经慌张开始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受伤了。
岑烟好好的站着……那自己呢?
耳边呼啸的风声也没让她等待太久,她根本来不及想更多,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地方,冰冷的湖水瞬间就淹没了她。
而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啊!来人啊!来人啊!……云小姐落水了!”
曹云即便会水性,这样跳水下来还是会怕的,她心中又气又急,还带着说不明的后怕,当听着有人已经在岸上叫喊时,原本想要游水的手脚僵了一瞬,开始张皇失措起来。
她心中明白,若是岑烟落水也就罢了,那时她慌乱无章,是注意不到自己会不会水的,但现在不一样,她正在旁边看着,只怕是要起疑心了,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即使会水,也不能游。
要不然回头问罪起来,她根本无从解释,哪怕自己只是听命,错处也之会全部推到自己头上来。
曹云放松着自己,又让自己呛了几口水,还是怕表现的不真实,胡乱扑腾着自己往下坠,等到真真觉得自己大概要死在这水里了,才被下人救了上去。
一阵兵荒马乱的,等到终于请了大夫来看,已经是深夜了。
岑烟缓步跟着,特意落在队伍的最后,这么慢才来人,这个速度......大抵他们还以为是自己落水吧,她看了眼曹云的方向,眼底略带嘲弄,这番自尝苦果,曹云可会知道自己做错?
她跟若云耳语一番,随后若云郑重地点了点头,悄悄地溜走了。
这么混乱的时候,走了一个丫鬟,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众人聚在一处,曹云苍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凄凄惨惨的样子,像被一群虎狼环绕着的小绵羊。
若岑烟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蠢,那现在该躺在那里的就该是她了。
曹晴她们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面上都担忧的不行,哪怕大夫面露难色的暗示一番,也没有一个人主动询问,她们只管得了大夫一个“无大碍”,才好松了口气。
至于曹云有什么地方不好?谁没事关心这个呢。
这种时候,只有生母在乎。
去隔间开药的时候,大夫瞅着她恳切的目光,叹了一声,对着曹云的姨娘林氏说:“小姐本来就有些体弱,湖中冷水激的她寒气入体,在湖中又呆的久了些……日后若是不好好调养,恐怕于子嗣无益……”
大夫这话只能跟生母说,女儿家伤了身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子嗣!
林姨娘吓了一跳。
这是多重要的事情?林姨娘霎时就红了一双眼,她的女儿还这么小,要是毁了身子,日后可怎么办?
云儿是千娇百宠的也就罢了,可自己......只是个妾啊,还是曹孟氏手底下的妾。
早些年被陷害,在老爷那早就已经不得宠了不说,在正妻的手段下,后院里的姬妾日子都很难过活,要不是如此,她怎么会起了让云儿去拼一拼的念头。
报应不爽,她起了这样的害人心思,果然得了这样的下场。
如今就靠着她们母女俩的那点月钱,还能精细着养吗?
林姨娘脑子昏沉着,云儿最终也没有完成任务,虽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在曹家不是这样的,瞧着老夫人进来的时候,可是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已经是触怒她了,怎么可能去求她?还有曹孟氏......要是知道云儿坏了身子,怕不更是乐见其成。
林姨娘嘲讽的笑了笑,如今也只能去见老爷一面了,可是,她何年何月才能见上老爷一面呢?
老爷已经两年没有来过丁香院了啊……一想起这个,林姨娘嘴里就酸到发苦。
女儿是她的命,她强自打起精神,满心绝望地送走了大夫。
曹云仍在毫无知觉的躺着,她还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在湖里逗留的那段时间,让她失去了什么。
这厢林姨娘怨天尤人,那边岑烟在安静的站着,像是要跟墙壁融为一体。
曹刘氏进来,先是有意无意地看了岑烟一眼,又似是而非地说了句:“幸亏你们无碍。”
岑烟适当地露出了几分后怕来。
曹刘氏见她害怕了,便好生安慰了一番,提及了她过来最重要的目的:“你们今日也受惊了,更深露重,让人煮完姜茶驱寒吧。”
岑烟暗叹……殊途同归。
感情她们还打着将自己留下来孤立无援好依赖上的算盘……她还当是有了什么新意。
岑烟也没提要拒绝,若风扶着她寻了一处坐下。
直至过了许久,烛火响起一声啪嗒,有下人带着托盘将姜茶带至。
曹孟氏神色藏不住什么,立刻就带上些快要事成的得意。
“烟儿丫头,快些暖暖身子。”她亲自上手,端了一碗过来,甚至于要亲手喂她了。
岑烟神色微微抗拒,头向后偏离了一段,伸手挡了。
见她这样,曹孟氏笑了笑,劝了句:“不苦的。”
外头传来一声短促的鸟叫,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岑烟眨了下眼睛:“不急。”
她搭着若风站了起来:“这事先不论了,我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简单,是该去调查调查的。”
话音刚落,一队官兵就将国公府围了起来。
门房已是慌不择路的进了房间:“老、老夫人……外头有好些官兵,王将军带人进来了。”
“什么?”曹刘氏跟曹孟氏对视一眼:“你说清楚些。”
那门房抖着身子,苦着脸道:“回老夫人,王将军身上带着令牌,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