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馀香 作品

梅林沐雪

梅林沐雪

没时间给他谦让,开始时岑烟手里还有数,玩上头了,就不顾及什么了,她仗着自己跑的不慢,还叫项寻过来追着她砸;项寻起初还不敢还手,后来才闹了起来,可岑烟跑的快,他怎么都砸不到。

老师说的不错,岑烟的确是个练轻功的好苗子。

这种事一旦闹起来就很难收场了,活动开了,两个人就都上了头。

空旷的街道上,他们在雪中奔跑,项寻不自觉地开始笑,开始只是一个极浅的弧度,后来笑的越来越深,一直在被主人压抑着的情绪在这个时候放肆开来。

岑烟和项寻你追我赶着、笑着、闹着......打雪仗这个游戏简单到无师自通,闹了许久,项寻喘着气,终于压住岑烟的斗篷,这下她可跑不了了。

他被扔的太惨了,头发都散了,带着雪屑,已经分不清是岑烟的雪球砸到的,还是飘雪落下的。

项寻灰色的眼睛越来越亮,像是要发光一样,他带着轻松的笑将她压住,一时忘记了遮掩自己会武功的事,竟然追上了岑烟:“你还跑到哪里。”

岑烟也玩的很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又开心又是觉得痒,正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不跑了不跑了。”

雪下得快,现在已经很厚了,这样一摔,后面有雪挡着,穿的衣服也厚,觉不出什么疼来。

斗篷帽子因为摔过去的方向,恰好垫在脑袋底下,她身上一点雪也没沾到,倒是头发因为疯跑着散乱了不少,有散落的发丝被风吹起,挠的她脸痒。

还有项寻……实在是太痒了。

她平日里都是自己穿衣服,沐浴也不要人侍候,就是怕痒。

但凡不是她主动去接触的,被人轻轻一碰,都痒的要死。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她主动去牵项寻的,更何况他们现在的姿势,被压着的手腕简直痒的要命。

她觉得自己现在笑的止不住的样子很蠢,可是没有办法,岑烟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项寻,哈哈哈,你让我擦擦眼泪,好......好痒啊哈哈哈哈。”

岑烟刚运动过,血气涨红了脸,本是未长成的稚气和幼嫩,不会让人联想到艳丽这两个字的,却因这次放肆的笑,笑的面若桃花。

望着底下这双水洗过的眼和将落未落的泪,项寻一惊,清醒过来,赶忙起了身。

岑烟还在难以自制的笑着。

她笑得浑身都软了,想擦擦眼泪却没有力气,硬是逼着自己举起了手,胡乱用脸蹭了几下:“真的好痒,哈哈哈哈......你可别再招我了,我错了......”

瞧见项寻还站在旁边愣着,她艰难地动了动脚,想叫他扶她起来,但是她伸脚只踹到了一点碎雪和空气,这种挣扎实在是太好笑了,她乐的更厉害了:“你拉我一下啊,我浑身都笑软了,动不了了......”

经此一战,两个人搞得都很狼狈。

她可怜兮兮的瘫着,项寻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又帮她拍干净了身上的雪,可始终低着头沉默。

岑烟这才觉得项寻安静的有些不对劲,正想问什么,却听得后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和走路声。

“外头什么声音啊,我怎么听见有人在笑?”糟了,这屋里头有人,他们要出来查看,一定会看见他们的!

岑烟顾不得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们不能被人发现,项寻是她偷偷带出来的!她拉着项寻飞快的跑走了,幸好若云他们赶着车就在不远处跟着,两个人慌里慌张的上了车。

“没被发现吧?吓死我了!”

岑烟紧张地掀开帘子,却没见有人出来。

“你管人家笑不笑呢,开门就是放冷气进来,快点睡吧。”他们跑得太快了,没有来得及听见这后半句话。

马车走的比人快多了,既然郡主上了车,就没在顾忌什么,奔着西边就走,瞧着是出城的方向。

岑烟跟他解释:“郊外有一个百花林,现在梅花开得正好,我原想着就是带你去那边瞧瞧呢。”

项寻轻声回道:“嗯。”就是不擡头。

岑烟还记挂着刚才他的不对劲呢,使了个眼色就叫若风出去。

“你怎么了?”

两个人对坐着,总能说开了吧?

顾忌着项寻体温偏凉,岑烟把自己的手炉塞给他抱着,这一番操作下来,项寻拒绝不了,便只能给岑烟倒了杯热茶暖着。

“你不说,我是猜不出的。”见项寻不开口,岑烟更纳闷了。

“......没什么,是我......刚才唐突了。”项寻闷声回答到,脑袋跟粘上了一样,就是不擡头。

他今日十分奇怪,自从岑烟说要带他出宫起,一切都不在掌握之中了,往日用得顺手的托词和手段都使不出来了,他真实的情绪外露,如何都收不回来。

唐突......唐突?

岑烟这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瞧着他红了的耳根,好笑道:“你想这个做什么?你才多大?都说了我是你姐姐……这有什么啊。”

她还以为自己会抗拒这种程度的接触,但其实也还好,并没有生出那种厌恶的心情,也许是项寻年纪太小,亦或者太乖了?反正她可以接受。

晚间的光太暗了,她都没有发现原来项寻害羞了。

项寻瞧她并不在意,为了表示自己没事,也扯着唇笑了笑,他往常笑僵了脸都不觉得累,刚才逼着自己笑一下,却觉得嘴角重的擡不起来。

小郡主现在不在意,是因为她还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亲近有多僭越......现在不觉得,以后呢?以后有了喜欢的人、要对其他的人好呢?

到那时候,他这个弟弟又算是什么?

项寻越想越深,觉得到了那么一天,即便岑烟是单独过来找他的,口中却全都是另外一个人,而他要被迫听着。

人真是越来越贪心的,明明最开始他求的只是一点点而已,却忍不住凑上去得寸进尺。

看着岑烟刀过竹解般掀开帘子看风景去了,不再在意先前发生过的事,项寻立刻松开了一直牵强笑着的弧度,抿紧了唇。

故事一开头,就已经写好了结局,是她走了又回来的,是她先对他起了怜意,也是她对他越来越好的......把他养的都习惯了她对他的好,怎么能残忍的一走了之?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项寻看着岑烟的背影,眼中的执念深切,危险悄然蔓延。

不想看见讨厌的事发生......只要小郡主今后喜欢他不就行了?

要是喜欢了他,就不会再有别人了。

只有他一个就够了。

只有他一个。

项寻垂下了眼,怕自己注视太久被她发现。

占有欲和喜欢有很大的区别,但喜欢和爱却差不了多少,在意着在意着,投入的感情多了,喜欢也就变成爱了。

岑烟不需要别人,项寻也不会让岑烟抛弃他的。

许是有了目标,他心中剩下的那一点迷惘也消失不见了,带上些许势在必得的坚定。

苍茫雪色中,马车留下两行车辙,车辙又被大雪覆盖,一切了无痕迹。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梅花已经和雪花融为一体了,正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万籁俱寂、银霜遍地中的点点红梅,实在鲜明夺目,果然不愧为十大名花之首。

她起先想带项寻来看,已经觉得大片的梅林美极了,原来雪中的梅才是最美的,怪道那些文人墨客最爱梅花,不说临寒独自开的傲气,这份美已是世间独有了。

这一看就不是临时起意,瞧着又是棚子又是板凳的,也多亏马车上放得下。

若风收拾出一片空地,将暖炉拿出来,摆上碗筷,汤羹什么的是不必想了,都是些天冷着口味也不会有多大变化的小食,主要还是锅子,下头有暖炉燃着,吃下去身子暖暖的,驱寒。

趁着他们忙活的这点时间,岑烟带着项寻去赏梅去了,他们也没有走多远,离得远了还是怕有危险,虽然除夕夜的百花林不见得会有人来,但说到底也只带了一个武功厉害的人,仔细些不会有错。

若风在原地点了七八盏灯,在夜里亮得厉害,他们只要走的不远,就找的到回来的路。

项寻提着一只灯笼,二人慢慢逛着,这样走在梅林间,被雪和红梅覆盖的感觉实在是妙极了。

没有逛多久,只是随意走走就回来了;岑烟早在宴上就吃饱了,是怕他没吃什么,万一饿了又自己不好意思说就不好了,便拉着项寻回来了。

他们二人都还没到能饮酒的年纪,小壶里是温着的杏仁露,喝下去甜甜的,也很暖身子。

“好呀,咱们今夜也附庸风雅一回。”岑烟拉着项寻坐下,项寻顺手就给她拢了拢斗篷,好叫一点风都不会露。

怎么样让小郡主喜欢他,项寻想的很简单。

他将心比心了一下,自觉没有人会舍得拒绝别人的好意,所以接下来就是要对她好、对她无微不至的好、对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对她都要好,好到她离不开他,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