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馀香 作品

初雪

初雪

她松开牵着项寻的手,自己就把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了:“你快也把手藏起来吧,外面是不是很冷?若云去跟伺候你的那个太监通气去了,没人会发现的,唔......你今天晚上就住我那,明日一早,咱们就回来。”

项寻依言,把自己也裹的严严实实。

“若云?快走快走。”岑烟眼尖的看见远处一点光。

若云专门等着那扇门什么时候开呢,一见开就提着灯笼过来了,她瞧见二人都遮着披风,就知道这是嫌冷了,赶紧带路在前头:“郡主快上车,可是嫌冷了?前头都让您带上手炉了......”

“快别说了,我不冷的啦。”岑烟被若云扶着上了马车,她不是受不住冷,可但凡是个人,都要在她耳朵前念叨,生怕她冻着了一丁半点,根本来不及叫她适应。

想到自己上辈子冻的那副惨样,岑烟撇撇嘴,便是叫她去冻着适应她也不会去了,还是享福好。

就是自己在他们眼里也实在太娇弱了,哪有那么容易生病?还是快些将内力练出来为好。

知道时间紧,几人的动作都很快,项寻没借谁的力,自己一跳就上来了。

“这有热茶,一冷一热的莫要闪着了,郡主和殿下都当心些。”若云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马车疾行,一车人很快就行至宫门,那守门的人果然没有为难他们,看了令牌还谄媚的说了几句好话。

就是好话说个不停,实在浪费时间,项寻将岑烟的手抓的有些紧。

岑烟感觉到了他的不安,给了若云一个眼神。

若云立即拿着荷包就出去了,她礼貌的笑着:“几位今天夜里守门辛苦了,我家郡主特意叫我出来道个谢,这晚上可冷着呢,正赶着回家,就不跟你们多说了,荷包大家就看着分了吧。”

“哪里哪里。”领头的人摸出荷包的银两,咧的嘴更大了:“不打扰您了,您慢走。”

要不是若云年纪实在小,那三十好几的人都要厚着脸叫她一声姐姐了。

马车从门里开走,项寻掀开一角帘子往回看,那些人忙着瓜分赏钱,乐的笑个不停,依稀还听见了几个“大方”“人真和善”几个字,就是不曾往这里看过一眼。

这就......出来了?

岑烟没有拦着他掀帘子的动作,出来了就是过了这关了,黑灯瞎火的,再不会有什么被发现的危险。

她想也知道项寻如今的心情有多复杂。

项寻哪怕放下了心,也没有再松开帘子。

他凑着脑袋往外面看着,明明都是官路和没人的地,哪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他从没见过罢了。

外面的天,外面的地,可以说是项寻夸张了,但是他真的觉得,外面的空气都跟宫里不一样。

岑烟本来怕他冷,想劝他到地方再看,但瞧着他眼巴巴的样子,到底没有开口,她最终只是凑过去配着项寻,同他一起看着外面的天地,就算不能体会同样的心情,也不要让项寻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奇怪。

路上很静,夜已深,月亮不知何时也被浓云给掩住了。

似乎路上只有他们这辆马车,还带着微弱的灯光,还行向前去。

项寻的脸受着风吹,刚察觉一丝冰凉落点在脸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岑烟先发现的,她惊呼了声:“哇,项寻,下雪了诶。”

岑烟赶紧伸手去接,又叫马车停下来:“停车停车!”

赶车的是王府的人,一听吩咐就停下了,这时离宫已经很远了,就快到街上了。

岑烟记得前面是一条很热闹的街,每次从这里走过都能听见不少商贩的叫卖声,还有或甜腻或辛辣的香气,现下却都是寂静的。

雪花越下越大,岑烟兴冲冲的拉着项寻下了车。

若云在后面劝了几声:“郡主,手炉......”

岑烟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她带着项寻跑出很远,后面两人只能赶车慢慢跟上。

京中并不是不常下雪,只是最常下雪的地方在江南,他们这里还是偏北了;今年都没见过下雪,还以为不会有了,今夜却这么突然的下了雪,他们能看到,是很惊喜的事。

这也是她第一回在大街上看雪,跟项寻一起。

岑烟有些气喘,停了下来,她的身体已经比以前强很多了,打的过岑夜、能跟岑霖打个平手,但还不到飞檐走壁的程度,猛地跑出这么远,还是会觉得累。

这么短时间,地上的雪已经积上了薄薄的一层。

项寻被她拉着跑,呼吸其实都未重过,但岑烟都累了,他没有道理还好好的,便也跟着喘了几下。

因为寒冷,二人呼出的白气跟仙气似的。

项寻头上束了一个小髻,他没有戴斗篷,雪都落在他发上了,岑烟就笑了他两声,项寻也没有把雪打掉,随意晃了晃头;北方的雪是干的,跟细盐一样,不是南方的那种湿雪,一接触就会化掉。

岑烟伸出手去接雪,落在掌心的是大片的雪花,不感觉到热了都不带化的。

她转着圈玩,也把帽子转掉了,项寻就在旁边看着,没有要做把她帽子带上这种事来扫她的兴;其实他也很开心,可已经习惯了忍耐,做不到岑烟这么放纵。

......就这样看着雪往下落,好像他一直悬在空中的心也落下了实处。

“看到初雪是要许愿的。”岑烟又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笑意盈盈地回头看他。

“真的吗?”项寻不曾听过这个,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说头。

“传说只要对着初雪许下愿望,都会实现的。”岑烟点点头,她当然知道这是骗小孩子的话,可项寻就是小孩子啊,哪有小孩子没对着初雪许过愿望的?

在他第一次出宫的这天,天上恰好下起初雪,她想让项寻对这次的回忆充满美好......至于愿望会不会实现,她会看着帮老天爷办啦。

岑烟一脸正经,项寻就相信确实是有这个传说,虽然他不太信上天会听到他的祈愿,但不许白不许......说不定呢?项寻是真的觉得自己越来越幸运了,他双手合十,时隔了多年,又一次虔诚的向上苍许愿。

岑烟看他乖乖闭着眼睛,自己也开始许愿了,她许的是:希望项寻有一天可以自由。

自己的事情自己都可以做到,无需许愿,而项寻一个人很艰难,万一有一天自己跟他闹掰了......他可怎么办呢?

要真有那一天,定然是他惹恼了她,那自己肯定不会回头去管他了。

漫漫人生,该有多难熬呢。

念在项寻现在真的很乖,所以她索性帮他许了......唔,两个人的愿望,总比一个人要强吧。

项寻睁开眼睛,就见岑烟笑着盯着他:“你许了什么愿?”

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项寻这个还是知道的,他疑问的看着岑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说。

岑烟不欲为难他:“不说也可以啦,我就是问问。”说着,她伸出了手。

他们已经跑到街道上了,马车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现在实在太晚了,街上一个人没有,毕竟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回到自己家里吃年夜饭去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项寻希望明年还能跟郡主一起出宫、一起看雪。”是的,这就是他目前最大的愿望了。

项寻习惯性地将手递过了去,岑烟笑了笑,牵着他继续往前走:“就这啊,那都不用对着初雪许愿,我明年一定还带你出来的。”

“好。”项寻重重点头,很高兴的样子。

项寻就是知道岑烟能办到这一点,才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若是什么岑国覆灭、岑庆帝驾崩的愿望,他肯定不会开口。

说来也奇怪,许愿时他不是没起过这种阴暗的念头,想了千百种,在脑中过了一遍,可最清晰的,居然是他明年还跟岑烟一起出宫看雪......

他的愿望里居然带上了岑烟,他忍不住偏头看她。

......怕是不会有人对这种纯粹的好无动于衷,项寻想。

他从未被人这样在意过,便是贪恋这份好意,似乎也情有可原,只要......岑烟可以对他一直这样好,不要变。

“不过,你方才叫我什么?”岑烟虽然语气上扬,但显然不会放过项寻。

这都过去许久了,怎么刚才又开始叫起了郡主?

项寻移开眼神,他从未拿小郡主当过姐姐,私下从未叫过姐姐,刚才许愿,用的是自己的说辞,自然不会叫她姐姐。

岑烟见他心虚,哼了两声:“没大没小,看我怎么罚你!”

她左右找了找,团了个雪球丢了过来。

说是罚,但她虚张声势的样子生怕项寻躲不开被砸到。

项寻一闪身,只被砸到斗篷一角,就这样,岑烟却也高兴了:“以后可要好好记住了,若不然还打你。”

她说完,体会到这其中乐趣,又团起雪团来。

项寻干站着被砸也不是事,那也太傻了,他干脆也去团了个雪团,可是对着岑烟,手里的雪怎么也砸不出去......她笑的这么开心,待会被砸到会不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