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喜
惊喜
等到岑烟穿着斗篷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安和宫里落了灯，一瞧就知道项寻已经睡了，她站在门前，突然有些不敢进去：“若风，这会不会只有惊没有喜啊......”
“不会啊，殿下当然会觉得惊喜。”若风理所当然的回答。
她挑着灯，见郡主不安地偏头看她，就知道这是担心上了，可是若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郡主对项寻的好，她们都看得见，便是连四皇子都没有这份待遇呢。
岑烟原也是这样以为的，早先说了给项寻准备惊喜，她肯定是不会忘记的。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一点，项寻是个什么性子......哪怕后来被她教的活泼了点，却还是个乖巧敏感的孩子，她一连几日不曾出现，万一叫他想岔了呢？
她是真的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惊喜是叫人开心的，只有惊没有喜就闹得大家都不快了。
冬日的风又冷又烈，还带着晚间的露雨湿寒气，若风瞧着郡主犹豫，担心晚风冻着了，赶紧催促了两句：“郡主，快进去吧，外头风大呢。”
她虽然之前也对项寻起过怜悯之心，可真正需要她在意的，始终只有郡主一个人，她又是个忘性大的，自觉没有什么亏心的，早就将对项寻的印象定成了得了郡主青睐的人。
要知道若没有郡主的授意，项寻的日子，只怕会被那些奴才欺负的越来越惨，她自认为得了郡主这份在意的人都该知足了。
若风若云两个人都是如此，忠心到不会在乎任何人。
“我自己来吧，快去那边开个炉子暖和暖和，待会带人出来了再叫你。”岑烟拦了若风想敲门的动作。
若风点了点头，退到了一旁，临走前要将灯笼留下，岑烟也没接，她想着待会摸索几步过去将烛火点亮不会有多难，不必拿灯。
刚动手敲了两声，项寻便立刻醒了，但没有贸然开口，他心跳得有些快，用一息来思索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最不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人，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小郡主比他以为的还要在乎他？
可项寻瞧着门口，心中不确定了起来。
门没有锁，岑烟可以直接推进来，她刚回身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寒气，就听到一声：“姐姐？”
见她当真出现了，项寻的声音飘忽的有些抖。
屋内没有点灯，岑烟只能凑着月光摸索，她缓缓走了几步，依稀瞧见床边站着一个不甚明显的轮廓。
岑烟正想答应下来，可还没顾得上将烛火点亮，项寻就朝她冲了过来。
未曾点灯的黑暗给了他比平时更放肆的机会，他还没来得及穿鞋，是光着脚跑到岑烟面前的，将她抱的很紧很紧。
项寻穿的是寝衣，这段时间他身上也长了些肉，抱上去软乎乎的，跟岑烟捏他脸时的手感一样好。
不只长肉了，还长了点个，他的下巴恰好搭在岑烟肩膀上，耳朵和鬓发却是紧挨着的......二人虽然平日接触不少，这般亲密还是头一回。
岑烟立刻僵硬了起来......
思极项寻真的是被她的有惊无喜搞得害怕了，岑烟不适应的压制着想一把推开他的冲动，略有些不自在的伸手抵着他的肩膀向后退后了些，轻轻地瓦解了这个拥抱。
她下意识做出这番动作之后，还拍了拍项寻的肩，没有显得那么急不可耐的想要离开，以免伤了他的心......毕竟是自己吓着他了，过来送惊喜再弄得他胡思乱想就不好了。
岑烟利落的认了错：“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我错了。”
“我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屋里烧的有些热，岑烟又刚从外头走过来，带了一身寒气，比他一直微凉的体温都凉，他倒也不嫌冷。
而项寻被躲开，止不住的懵了一下。
他虽然抱得很紧，但岑烟轻轻一推，就卸开力道让她推开了。
她拒绝他？
岑烟这番动作出乎了他的意料，按照他的估算，她分明是不好意思推开他的......项寻当然意识到了岑烟刚才是在借机推开他的拥抱，他本就十分敏感。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触小郡主，项寻在岑烟面前一直都很害羞，所以几乎没有主动对她做过什么亲近的事情。
她自己可以随便乱动，怎么他这样就不行了？
项寻半是冲动，半是算计，但他顾不得去想自己究竟为何冲动，脑子就活络到了其他地方。
......若是没有感觉错，她刚才是在颤抖吧？时间太短了，以至于项寻也没有多大把握，他眼神闪了闪，没有做声。
因为岑烟退开了，二人之间便离了一段距离，他只能用手拽着岑烟的衣角。
惊喜吗？
……他真的忘了岑烟说要给他惊喜的事了。
原来他当真是不同的，岑烟有记着他。
项寻垂着头，眼神清明地落点在地上，语气却带了点哭腔：“我以为姐姐不要我了。”
他手上的力度也不曾松减，岑烟的斗篷都被他拽出一个角了，她夺了夺自己的斗篷，没拽动，叹了声：“怎么会......你先松开我，你还光着脚呢。”
虽然铺了地毯，也不能不穿鞋啊。
项寻没有强求，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却只松开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在扒着她斗篷一角，生怕她会将他抛下。
岑烟无奈，只好牵着他回到床边：“你就不好奇是什么惊喜吗？”
项寻摇摇头，手将那一角斗篷捏的更紧了，他低着头看着两人亲近的坐姿，不觉得那什么惊喜有多重要，毕竟他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我说带你出宫你也不想去？”岑烟好笑道，觉得他这副惊弓之鸟的样子真是有趣的紧。
出宫？项寻一怔，慢慢的消化了这两个字。
他可以......出宫吗？
项寻擡头就望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而这个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为什么？
她到底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
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太过了，要是想要一个死心塌地的小宠物，他现在已经做得很完美了，为什么要关心一个宠物的心情？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眼睛湿漉漉的，装满了希翼，可怜兮兮的意味无端流露，像一只讨食吃的小狗。
岑烟正笑着，看到了他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的眼睛，笑意更大了：“我求了皇祖母好久，他们没同意......”
听了这句话，项寻眼神一黯。
果然，谁会关心一个宠物，她就是过来逗乐的，自己竟然还信了，项寻眨了下眼，立刻就要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想笑着开口说自己没关系。
见项寻眼睛又暗淡下来，岑烟可不是故意要吊他胃口的，赶忙说：“不过我可以偷偷带你出去。”
岑烟的确央了好久，打说要给他惊喜时就开始准备了，不过她当时对这件事胸有成竹，没成想最后没求到，偷偷出宫便是她被拒绝后突然想出来的法子。
不会有人注意到安和宫是不是少了一个质子，也不会有人觉得郡主第二天一早就去安和宫有什么异样，他们都已经习惯了项寻的毫无存在感，也习惯了岑烟对项寻的关照。
岑烟自觉有九成把握，就算不幸被发现了，她也可以保下项寻。
什么？
项寻伸长了耳朵。
她认真的吗？项寻一直都知道岑烟胆子大，但是却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对她的认知。
出宫......她怎么敢背着他们的？她不怕被发现后降罪吗？
她不会没想到这一点，就算有极大的可能性不会有人注意到，可万一呢？万一被发现了......是了，她也不会有什么事，顶多是被训斥一番，而他不一样。
所以她才无所谓后果吗？
项寻将自己岌岌可危快要全部飘到天上了的清醒头脑拽了回来，他看着岑烟，抽离出了现下各种情绪对他的影响，可却发现，他一点都看不出来岑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好像是真心想带他出去玩的，在过年的这一天。
为什么？他又问出了这句话......难道他真的比自己以为的那个位置，还要重要一些吗？
要不然她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他分明已经一无所有，不夸张的说，现在得来的一切都是岑烟给的，所以......她真的只是单纯想带他出去过年？
是......可怜他吗？所以她才发了善心。
无所谓了，不管是什么，他都已经领了这份好意。
他愿意赌上被发现的风险搏一把吗？
......愿意的，自由就在眼前，没有谁会拒绝这个天大的诱惑，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的自由，他也想要。
真的可以出宫了吗？宫外会是什么样子的？
项寻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自认清现实之后，他从未再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