洇墨馀香 作品

临近年关

临近年关

宫学、仁寿宫、安和宫,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长信宫,不过转三趟实在是麻烦,岑烟就也没有往长信宫去得多勤。

只是想起了阿貍便过去看看,也只字不提那些出格的话。

阿貍的确很讨人喜欢,但这小东西她是养不起的,娇气得很,岑烟又很忙,只闲来无事时过去逗逗也就得了。

曹晴倒是锲而不舍,一连几日都定时定点的过来西院,看着是要一直磨了……可是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盼着岑烟能心疼她。

岑烟会心疼吗?

曹晴的算盘注定落空了。

天气越发严寒,加了几件厚衣还是冷,岑烟一边感叹自己由俭入奢易,一边发着抖将手炉接了过来。

若风在旁道:“这么冷的天,咱们快些回去吧,还去那边干什么?”

岑烟摸了摸暖乎乎的手炉,感觉人都活回来了。

她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语气不容置疑:“去安和宫。”

若风嘴里的话转了几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不过是一个质子……怎么就这么看重?她跟郡主一起救下了人,也没看出有什么稀奇的啊。

冬日里,愿意走出来的人都少。

岑烟这一路瞧见的宫女太监也比从前少了许多。

都进了院门了,她还觉得奇怪,不确定的又瞧了外面一眼,见确实没人,这才一脚进来。

口中道:“那两个人最近好像都不怎么出来了。”

项寻早已等着她了,听见这句话,他的笔尖也未曾有过一瞬的停顿,淡淡道:“可能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对了吧。”

“怎么可能?”

岑烟不信,他是不知道那两个人怎么说他坏话的,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认识到自己的不对。

“哦,那可能是生病了吧,冬天毕竟不比以往,一不小心就会受寒……”想起那两个人重病到下不来床的样子,他一点都不心虚地收了笔,笑着朝岑烟看了过来:“姐姐是还想看见他们吗?”

这叫什么话?

岑烟一愣,她怎么会想看见他们?

随后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讶异地道:“好啊,敢跟我开玩笑了。”

“胆子大了不少。”岑烟笑着说,而后就不自觉就用虎牙碾咬上自己的唇了。

她的唇形生的极好,每日出门也涂着膏脂,却偏偏不多时就弄掉了,而后便这样咬着自己。

冬季又干,她已经不是第一回这样出血了。

项寻见她熟悉的动作,脸上的笑立刻就变慌了:“姐姐快松开,会咬伤自己的。”

“尝尝这个吧。”他拿了一片旁边的糕点递过来。

这是近来岑烟爱用的云阳桃片糕。

项寻这里摆着的糕点一贯是岑烟爱用的,毕竟他也没有格外喜欢的,吃什么都可以,干脆就以小郡主的喜好来了。

这东西看上去雪白,拿在手里柔软但有粘性,可以一片片撕开不断,闻着有桂花的清香,吃到嘴里细腻香甜。

岑烟说不上是愿意还是不愿意,聊胜于无,她拿过来轻轻咬着。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说得上是天天都在一处,项寻自然是发现了她这个怪癖。

早就过了磨牙期了,按说不该有这种举动,哪有人不嫌疼自己咬自己的,这不是自虐么。

项寻讨厌疼痛,更讨厌忍痛,鲜少伤害自己;那时候泡药浴痛到几乎忍不住,却又不敢叫,他怕老太监真的会毒哑自己,便咬着自己的手臂忍着......恢复的倒很好,一点疤都不曾留下。

小郡主又是为什么呢?

项寻忍不住有些好奇……他觉得小郡主有许多秘密。

“习惯了,不知道改不改的过来。”岑烟看他一脸担忧,敷衍了一句。

说起来这个习惯还是这辈子刚生出来的,很想破坏些什么,却又不想伤害自己,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了;她也试过咬指尖,可是指尖皮肤的厚度,咬下去怎么都不算痛......

一旦遇上愉悦或不快这种明显的情绪反应,她下意识就想让自己痛一点,每痛一点,脑中就清明一点。

细腻清甜的味道在口中绽开,岑烟本想咬一下舌尖,又忍住了。

她有两颗小虎牙,尖锐的角无数次刺痛过舌头、咬伤过唇角,但这种不轻不重的痛感,让她有些上瘾。

项寻瞧着岑烟,语气心疼:“姐姐不疼吗?”

“……还好吧。”

也不算多痛,更多的是痛快。

岑烟没有想继续吃的意思,刚有想擦手的动作,项寻就拿了帕子过来帮她擦拭。

他托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得一丝不茍,那双琉璃球似的灰色眼睛十分认真的盯着,生怕遗漏了一块地方。

岑烟干脆就用另外一只擦好的手来托着腮,看着项寻的动作。

她十分受用这份贴心。

当初没有一走了之,还真是做了件好事,项寻是她相处起来感觉最舒服的孩子了,听话乖巧却不卑微,贴心懂事也不是讨好。

真是,怎么就这么合她心意啊。

……

临近年关,岁暮天寒。

宫学再过三日就会放假了,假期会一直放到开春。

许是从那日对小郡主有了好奇之心,项寻便开始忍不住地观察起了岑烟。

可过去许久,他心中的好奇没有减少半分,反而更盛了些。

岑烟极少是轻松的,总是像是被追赶着一样往前冲,哪怕前面的槛再大,也是牟足了劲跨过去。

项寻不清楚别的女孩在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干些什么,但当年安和宫里头的那些还没死的质子,也有跟她差不多年岁的,当时都是满脑子吃喝玩乐、享受放纵,瞧着十分愚蠢可笑。

比她年岁大些又比她待在宫学里久的同学们都还会抱怨老师留的课业多了,可她从未抱怨过,每一次都是认真完成,完成的漂漂亮亮,以至于连不常开口夸奖学生的老师都夸过她几次。

小郡主的身份在那摆着,按说很难不心高气傲吧?可瞧上去虽是股骄纵,实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比那些世家公子要随和多了,也不曾无缘无故的仗势欺人。

起码无论旁人如何恭维,她总是不骄不躁的......不是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

“发什么呆呢?”项寻被这句话拉回现实。

岑烟正奇怪的看着他:“愣好一会了,这个字就差最后一笔,你怎么不写呢?”

项寻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字,的确是走神了,没顾得上写。

“……在想什么时候放假。”项寻找了个借口出来,眼睫异常的多眨了两下。

但岑烟没顾得上瞧他,她的视线早已转回了自己纸上,眼下正头也不擡地道:“怎么刚说过这么就忘了?就三天,快了,现在先上课吧,别再走神了。”被老师发现就不好了。

项寻轻轻地应了一声,将那缺了一笔的字给补全了。

余光又看向了岑烟,没有注意上面的老师在讲什么,看着看着,他突然间就想到了一首诗。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很合适……合适到项寻再也找不到比这首诗还要更适合她的了。

这诗原本是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但很神奇的是……你这样看着她,就好像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内里憋着一股劲气一样,那股气是向上的,且坚韧不拔。

小郡主……当真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最后三天结束,岑烟依旧没有发现自己的小伴读天天都在观察自己,她最近都在忙活一件事——迎春宴的礼物,旁的什么都顾不上。

打从放了假之后,更是忙得连进宫的时间都没有了,也终于能偷会儿闲,不再出去受冻了。

为了恭贺新春,岑烟要给许多人准备礼物,其中最为重要的自然是皇伯伯和皇祖母的礼物,她也不会马虎,早早就开始准备了。

首先能肯定的是,岑烟不会送什么贵重或是珍奇的好礼,这种出风头的时候有的是人想要,她还是重在心意好了。

于是她准备了一副手写的百福图和手绣的香囊,百福图是给皇祖母的,香囊是给皇伯伯的。

岑烟对自己的字很有自信,而刺绣嘛......重在心意。

两辈子了,她实在是没有这个天分,顶多能叫人看出来绣的是朵花,至于是什么花就不得而知了。

幸而这种东西也没有什么大用,又不是没有绣娘。

因为得拿的出手,也不能太难看,岑烟就想出了个法子,用一种一洗就掉的颜料先写了福字,又画了花样,书画是难不倒她的。

香囊的缝合针脚是事先做好的,她只需要沿着颜料绣上一圈就是了,虽然针脚仍旧不好,但好歹色块明显一些,也不会出什么大错。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岑烟的针线活不好,能折腾着绣好一个香囊,费时费力亲手做出来的东西,谁都不能说她没用心。

说来岑烟已是好久不曾赴宴了,京中的小姐都喜欢举办各种各样的宴会,许是被拘在小院里属实无聊,她们没有男子那么多的自由,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些乐子……而之前,她也是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