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伎俩
什么伎俩
“哦?难不成邢佴上神对洛沢上仙的生死能定论?”尤温双手环胸道。
“就事论事罢了,并非针对谁,倘若生命对等,一命偿一命自然是天公地道。更何况,是一尸两命。”邢佴淡淡道。
尤温侧身看着洛沢,戏谑地对着他的身体比划了两节,眸子里却毫不掩饰地露出嘲讽,咂摸道:“那岂不是洛沢上仙的命得对半砍了。”
被洛沢狠狠睨了一眼后,尤温耸了耸肩将身子转正:“这么小气,怕什么,你短啊不让人比划。”
这话就很有歧义了,毫无疑问又招来一记白眼:“你侮辱谁呢”。前面两位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都像被下了什么封禁术一般凝滞住了。
可这让洛沢看来却是变相的嘲讽,他一副蟾蜍上了身的疯癫样,将三人轮番颤着手指了过去:“你们一点不像话,这简直是于我人格的折辱,奇耻大辱!!”
尤温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吆,您还有人格呢,这听起来可真是惊世骇俗。”
“别贫了尤温,即是死罪,我点了头,你们也没什么要经我允许的了。是该问问洛沢,他会乖顺等着死刑处置吗?”天帝好似头疼地不得了,揉着眼周的xue位一眼也不看旁人了。
“不行,我不准!您是天帝,是看着我这么多年过来的,伯乐怎能弃千里马于不顾,难道不该惺惺相惜,救我于水火吗,怎能被这两人束缚手脚……”洛沢一甩衣袖,瞪圆了眼睛目眦欲裂,看起来十分癫狂。人却是有些发颤,一脸的后怕。
天帝瞧也没瞧他,侧着身挥了挥手。
“请吧——”邢佴伸手,“总殿不好见血,出去后,洛沢上仙自戕还是服刑都可以。”
眼见局势逆转自己无力回天,洛沢惊惧地往后退,退了几步,他像是打了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不管不顾冲上高座,天帝一时没设防被他抓住肩膀晃地险些晕头:“您救救我呀,救救我,我方才有所小成,不能就这个绊脚石抹杀,天涧的文学还要靠我得以发扬光大,不能没有我!”
尤温被他这一举动惊得往后缩了半步,眉毛一抖:“得了吧,天涧的文学靠你发扬光大,天涧的名声在你手里不得发臭腐烂一败涂地啊。人格都不要了,要文学做什么,拿腐败的文学给人格施肥?您味儿够重的啊。”
天帝本身就头疼,又被这颠三倒四晃得头晕,心里愈发不好。却还是好脾气地挡了挡他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拍了拍:“听话,你如今服刑,下一世还能重新来过。才学在,天涧的大门还是为你敞开的。”
洛沢眼里满是绝望,五指险些抠进天帝肩膀的肉里:“你还是不肯救我。”他恨恨将天帝往后一推搡,失魂落魄下了台阶。
他一惊一乍又指向方才坐好的天帝,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裴隐,你别忘了当初是谁勾引我犯下所谓死罪的,按这么算,你也应当同我一起自戕。”
“轰——”天帝一挥衣袖,尤温眼前就一个身影迅疾晃过撞开大门飞了出去。他转过身,发现是天帝,他正拾掇了下衣袍,正了正衣冠面无表情道:“洛沢上仙是有些过激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邢佴上神,行刑吧。”
尤温“哇喔”一声,心道:“我怎么忘了,这可是天帝呢,还以为有多情比金坚呢,原来在触碰到自己的一些事情时也是当机立断。不过,还好,一切都落定了。”
邢佴出去时,尤温对着天帝道:“我要洛沢死,并非只是要洛沢死,而是要他的罪名结实落在他身上,这也是我没有在当时就杀了洛沢的原因。所以烦请天帝不多时日便将洛沢的罪状公之于众,也给该给的人一个交代。”
天帝颔首:“理应如此。”
听到他准确的答复,尤温心沉下来,终于有了点一切落定的踏实感。脚步也欢快很多,长腿蹦跶着跑出殿外等着要看洛沢自戕。
彼时,被天帝一袖甩出殿外的洛沢正仰躺在地上,气火攻心喷出一口血,嗓子眼发堵一脸憎恨。邢佴站在他面前,轻飘飘俯视着他道:“洛沢上仙,自戕还是我来?”
尤温双手环胸嗤笑一声道:“上仙不如自戕吧,也许还能因此在天涧仙史上留个诸如慷慨赴死的名声,多有气节啊。”
洛沢有些艰涩地缓缓擡起上身,抻着的右手往地上一锤,龇牙咧嘴着红眼道:“休想。”
他仇视着尤温的神情被在他身旁站着的邢佴瞧见,顺着洛沢的视线往尤温的侧颜上探过去,只看了一眼,他又垂了眼睑,对着洛沢道:“休要负隅顽抗了,洛沢。你该明白,身为仙官,你的职责并不是只拘泥于在处置公务和所谓文学能力上的峥嵘,仙官之所以为官,是因心怀大爱,而大爱的范畴,可以是泛泛大众,也可以是一个人,一个生命。你飞升这些年来,见过的生死不在其数,就更该对生死秉承着敬畏之心。可你到现在还不能正视你犯下的错。”
洛沢不屑哼了声,将自己的衣袍揪扯整好,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我飞升靠的是能力,能当上仙官是对我能力的肯定。现在你跟我说能力不重要,句里话外贬低把能力贬低的一无是处,不觉得自己荒谬吗?真不知道除掉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有什么不对的。”
尤温正要开口,洛沢将手放在唇边示意噤声,一个怪诞的笑容逐渐在他脸上形成:“先别急着说话,我这里有一个东西,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什么东西?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吧。像话本子里那样,某位大能临死前从他的怀里掏出一个自己撰写的珍藏版绝世典籍。可是,你也不像那种好心大能啊。”尤温自言自语,摇了摇头,“算了,那你还是别给我了,我也不是那种爱看书的人,欣赏不来你的著作。”
洛沢这会倒是不生气了,他好整以暇盯着尤温,缓缓道:“长命锁,祁一他娘生前给他亲手定做的。”
尤温在听他说完之后脸上的不正经逐渐收敛起来,湮灭在他诧异的神情里:“真的假的啊,骗人的吧。”虽然嘴上这样说,他的视线却不怎么懂得骗人,死死盯着洛沢掏向怀里的手。
邢佴在一旁提醒道:“小心有诈。”
洛沢早就预料到尤温会是这幅心口不一的模样,摇了摇头:“古有人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可想好了,祁一从出生还未曾见过自己亲娘,也就是说,我手里这个长命锁可是他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你难道不想要么。”
“……”尤温内心实则也很踌躇,说实在的,他并不相信洛沢还会把这种东西带在身上,但倘若真有呢,要和这个他娘给他做的长命锁失之交臂吗?
见他一副趑趄不前的胆怯样,洛沢状似要反悔,将手从怀前的衣兜里掏出来:“算了,胆小鬼……”
他话还没说完,尤温便迅速截断了他的话:“给我。”
盯着他那只空无一物的手,尤温伸出手:“东西给我。”
“咱们也算是同僚吧,你现在还有求于我,从我手里拿东西能不能态度好点。”洛沢轻“啧”了声,很矜傲地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将他衣襟处那个象征着荣誉的字符“卍”轻抚过去,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尤温没什么耐性:“你要怎么个态度?”
洛沢挑眉,视线垂下去看了看自己,示意道:“起码拉我起来,咱们站着再论。”
尤温抑制不住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妥协般伸出手:“你自己腿瘸了起不来吗?”
洛沢没反驳他,望了他伸过来的手一眼,嘴角噙着一抹笑“啪”一下拽住他的手站了起来。
尤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撤了回去,蹙眉催促道:“现在能给我了?”
洛沢往他跟前挪,尤温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又被他撵上来,他就不再退了。邢佴在两人旁边站着,看他们二人距离愈来愈近,心里的警钟不断敲着,按耐不住对着尤温道:“你小心他有什么伎俩……”
他的话到后面几个字愈发迟缓,到最后一个字,唇边的字已经没有什么支撑底气把话音讲全了。
因为尤温并没做任何反响,反倒是脊背挺着僵直。
接着他便望见洛沢从他跟前退出去几步,手里捏着一个泛着温和光亮的饱满仙源。他脑子里一宕机,看着洛沢奸佞笑着将手里的仙源捏碎,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挥了出去,洛沢来不及抵抗被神力凝结而成的剑捅穿,失了力绊倒在地上,望着尤温狰狞笑了几声很快便没了动静。
邢佴紧走到尤温面前,一眼望见了他被开膛破肚取了仙源的地方正迅疾愈合着。
尤温面色白得有些发虚,瞳孔巨缩,双眸没有焦距地望着一个地方。
“尤温——”邢佴在看见他的一瞬脸色也白了,有些慌神地叫着他。
跟他一样,尤温的脑子里也在发懵,他逐渐缓过神来,安慰般地小幅度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尤温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消沉。闭眼之前,尤温瞧见自己被邢佴搀着,他还不断往自己体内输送神力。
尤温抿了抿唇:“唉,别费这劲儿了。是我中了这小人的颇伎俩了,还真信了他还会有什么长命锁。就是可怜祁美人了,距离跟他成婚又远了一步,他估计又得说我骗子,不过我也是活该。”
邢佴:“……”
他看着意识不清醒说话颠三倒四的尤温话还未说话就昏倒,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