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恶心

“我想知道,尘上甚嚣阁的热搜榜,它是倚仗什么在榜上持续不跌的,完全靠人的关注量的积累吗?”尤温看起来有些茫然,他这种求知的强烈让这几位仙友共通到自己在迫切想要知道料事的真假时的模样和心情。

即便尤温要知道的并不是某位仙官的料物。

他们却也是很快就替尤温答疑解惑了:“当然并不会全靠关注量,虽说较多时候都是靠庞大的关注量占据榜单高位,只是如若要在榜上持续不跌,其实是可以买榜位的。”

“买榜位?怎么买?”尤温惊讶地眉头微微挑起。

“是啊。”宽额仙友重重颔首,“只是一般仙官都不会无聊到花钱给自己买这些,只有仙民偶尔会买,譬如很多时候一些重要的事再努力也不能泛起波澜,他们就会自掏腰包买,鸣不平嘛,这样事情也能有机会妥善解决。”

“听上去还是很正向了,倒是一个不错的渠道。”尤温了然,“只是那些榜上高居不下的负评呢,难不成也是买的?”

另一位仙友当即摇摇头:“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总而言之呢,你想要在榜上挂上一些时日,那就得财大气粗,买上它个大几百甚至几千米通的价,那其它就都是浮云。”

“哦。”尤温一副恍然大悟相,“多谢几位真诚相告了,我呢还有些事,就不在这里多待了,下次再聊。”

“哎,好好好,下次再来啊。”他们拱手相送。

俗话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冥沢殿的大门好几日不开,隐隐都有了要老化的趋势。

这种低迷也弥漫到了天帝那里,因为洛沢接连好几日都没照常应卯,天帝对他的情况甚是担忧,亲自跑到冥沢殿去开导慰问,却也没能将这位低迷的洛沢上仙拉出泥淖。

原本众仙官以为天帝会对洛沢的态度有所介怀,却没成想天帝又做出件惊掉诸位下巴的事,他竟是准许洛沢这段时日在冥沢殿待着什么也不做,换种说法,洛沢上仙拥有了一段没有期限的休沐。

这让在围观的诸位仙民直呼好家伙,只是这对其他仙官岂不是太过分了,这不是显然没将其他仙官当人对待嘛。

尤温也成为了这其中的一员,只是他并不是一个旁观者。

尤温在这期间原本正大光明拜访了一回冥沢殿,只是被很不礼貌地拒绝了。于是找了个黄道吉日摸进了洛沢硕大的绣闼雕甍的寝殿,两次,站在门口时,尤温都被它的气派浪潮冲昏了脑袋,这是有跟天帝寝殿并驾齐驱的势头了。

大抵是天涧对于窜墙越脊拜访寝殿的事史无前例,所以在看到尤温大喇喇站在自己面前时,洛沢呆愣地像个反应迟缓的老太太,让尤温情不自禁想起当初遇到的那位。

“你如何进来的?”洛沢有些呆滞,他彼时正坐在装潢华丽的书室里看书,见到尤温后,他手里的书“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尤温很自觉地找地儿坐下,翘着二郎腿哼着曲儿点了点头:“天无绝人之路。你这又不是什么机关密布的要地,我想进来不就进来了。”

看洛沢脸色有些差,他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看看你过得如何,毕竟是炙手可热的洛沢上仙,我这不是过来巴结巴结嘛,对吧,蹭蹭您的热气,说不定就跟您一样荣升热搜榜了。”

洛沢冷哼:“你不就是对我将你私通鬼王的事告诉邢佴上神耿耿于怀吗,扯些旁的来揶揄我不见得能让你拿到什么好处吧。”

“旁的?”尤温蹙眉,他偏了偏头,“怎么说?是把自己亲儿子抛弃算旁的,还是给自己媳妇儿下毒算旁的?”

洛沢往后一仰,听到尤温提这些,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被诬陷的愤怒亦或者其它,相反还是一副坦然相:“与其费尽心思来我这里找答案,你为甚不直接去问祁一呢,他作为弃子,一定讲述起来更绘声绘色吧。”

“哦,”他佯装了然,“不会是不忍心,怕他经历第二次打击吧。”

尤温手指敲点着椅臂,脸上的神色说不清道不明:“非也,当然是因为你脸皮更厚了,我无所顾忌,你可能不了解我,我嘴毒,最喜欢跟脸皮厚的人打交道,因为厚颜无耻,不知道羞耻的人当然不会因为我的话觉得羞辱了。就像我现在骂你癞皮狗,你也还是会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毕竟你这样的读书人,怎么会跟我这样的野蛮人一般见识。”

“你!!”洛沢“你”了半天没了下文,显然被尤温气得有些无从置喙。

“你胡搅蛮缠!”尤温佯装他的口气说出他想说的话,还将那副愤怒学得有模有样,学完之后他就禁不住笑起来,“怎么样洛沢上仙,我学得可还像么?”

洛沢被尤温这幅贱兮兮的模样气得不轻,心里默默念叨自己不要陷到尤温的陷阱里去:“我道你是来干什么来的,才是给祁一鸣不平来了。”

“对啊,怎样?”尤温并不否认,“作为他夫君,我不该给他鸣不平吗?所以你是承认了你如今的这般下场并不是简单的构陷对吗?”

他的语气很犀利。

“是,又怎样?你能把我怎样?”洛沢面上有些狰狞。

经过这些时日,他身上所谓的上位者气息被消磨地只剩鸡一般的倨傲。尤温有意要将他身上这些倨傲都给消磨掉。他以为,一个曾经犯过弥天大错却不为人所察觉的人,在很多年后原形毕露时起码会有些良心上的忐忑不安,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尤温还真被他一时间唬住了,就听洛沢接下来说:“你以为这点家长里短的破事会威胁到我吗,我不妨告诉你,我自打飞升后,不,是从给我妻子下毒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悔。会有悔的人,那只是他们心性还不坚定,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样的人是最愚蠢的,做着自己最想做的事同时还殚精竭虑备受良心谴责,根本不会享受自己想要的结果。”

“……”尤温有些不确定,“你放什么狗屁呢。”

洛沢却像是说上瘾了,尤温不知道这种做了不为人知的坏事的人是不是都有很强“倾诉衷肠”的欲念,干脆听他说下去:“你们只知道我给自己的妻子下毒,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蛇蝎心肠。她要是尽了自己的分内之事,我会这么做吗?”

“是,是我爱她,我放下我读书人的身份去追她,她刚一开始还不同意,后来我态度诚恳,她不还是同意了,我本以为婚后她会恪守妇人之道,与我相敬如宾。谁知道她却变了嘴脸,无论如何不肯与我行夫妻之实,这难道不是她身为妻子该做的吗?哪个男人能受得了长些日子不做这种事?”

“她那么刁蛮任性,我还是包容她了,结果她却是打定了主意要跑,你懂这种感受吗?”

“……”

“女人果然都是好几副面孔,也都精于爨演。她那一次逃跑被我逮回来后又变了嘴脸,忽然就肯与我同房了,可那时我已经有要飞升的迹象了,她就是看准了要用孩子拴住我,诚心叫我飞升不成。我仕途坦荡,能因为她和一个孩子拴住吗,这样看,你还觉得我下毒是不应该的吗?”

尤温长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来:“你别说了,太你大爷恶心了。”

尤温忽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明白自己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功,也不想去辩驳什么。

“你看,你也觉得她恶心,又有什么道理去说我。我后来都要准备停毒了,我好心劝她把孩子打掉,她呢,一意孤行,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洛沢仿佛一个争辩的最终赢家。

尤温伸出手制止他要说下去的话:“对不起你听错了,我说你恶心,你恶心,你恶心。我重复了三遍,你这回听明白了吗?”

“你应该觉得恶心的人是她。是她在生下孩子之后就潇洒死了,是我帮她照顾了七年,七年后飞升路就在眼前,你凭什么觉得我一个前途大好的男人该被这个孩子拴住碌碌一生。七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洛沢说着红气有些上脑,唾沫飞了一地。

尤温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神情去面对眼前这个令人作呕恶鬼一般的东西,他方才是听了一大堆什么,一大堆由一个恶臭男人讲述的情史:“你……你死吧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暂且不论你那位姑娘之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只想说,难不成这孩子不是你的?你不该去把他养大成人吗?为什么要把全部的错归咎惩罚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他忽然有些悲从中来,他爹救那些孩子还来不及。他又很悲哀的想了想,抚养一个孩子长大要耗费的心力确实要比抛弃容易。

而祁一……

尤温很难想象如今的祁一,他见到的祁一,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才蜕变成长的如此强大的。

他初来乍到的新皮囊给爹娘悲哀的纠葛献了祭。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让辛苦打造了一副坚毅身躯的祁一因为自己而再次出现一些情绪是不是一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