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回一局
掰回一局
似乎看到尤温在盯着他,林君格外开朗地朝他双臂张开招手,尤温:“……”
待苑安落定,尤温看着朝他眯眯眼笑着飞奔过来的林君:“你怎么把它带回来的,别告诉我八百米通全付清了。”
林君颔首:“是的,还清了。举手之劳嘛,朋友的忙能帮则帮,但是朋友,”他歪着脑袋,“你怎么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如释重负?”
尤温观察着他的脸色,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怎么会,解决这么大一个麻烦我当然很感激了。这笔钱我会慢慢分期限给你还清的。”
尤温的确是心含感激的,毕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只是这也就意味着他在那里发现了祁一的存在。他不想去试探自己的朋友,于是很直接的问了:“你在那里看到祁一了,对吗?”
虽说鬼界与天涧关系并没有到敌对或如履薄冰的地步,只是不报家门随意踏足对方境内本就是一件很让人去诟病的事情,更莫提这个人还是能够决断百姓意志的鬼界之头目。
尤温并不确定他现在是怎样的态度。
林君只是浅浅一笑:“我不是很久前就告诉过你,上天涧来就能救你的知己,只是或许你当时没有在意我的话。我说过了,我倡导‘泛爱’,所以也不会心思狭隘到因为两界一些场面上的东西就去堂而皇之的阻断一个人求生的机会,哪怕这个人是鬼王,难道你会以为我是才刚知道祁一的身份的吧。”
尤温眨眨眼,他还有些木讷,只是心里因为他这话得到了一丝舒然:“那就好。”
他话还未说完,林君续道:“但是朋友你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哦,毕竟即便我不在意,还是会有人在意的,你的那位祁知己痊愈后还是尽快回到他的鬼界去吧。”
尤温点了点头:“这是一定的,痊愈待在这也没有必要,天涧的一些律文我也了解,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林君那双总是带着摸不清笑意的眸子弯着:“我不急着这笔钱,朋友也不急着还给我,还是要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哦。日子很长,我等得起。”他看着尤温的眼睛,“其实本来是不想让你还给我的,只是我想你会过意不去,这也不是你的为人风格。”
尤温挠挠鼻子:“那你还真懂我。”
他哪有那么坚贞的节操啊,可真会给他扣高帽。
苑安似乎对这个一无是处的饲养员有些失望,看起来没有要靠近尤温的意思,但大抵深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道理,也并没有因此给尤温掉脸色看。
尤温反而因此更为内疚了,心里暗暗决定往后这几顿一定给苑安多加点粮。
往后几天均是风和日丽,上次一回事件后,尤温是再不敢兴风作浪派遣苑安或其中任一一员过去送信了,险些因此急的抠脚。只是不知那药老头是否良心发现,尤温竟然生平第一次收到了药老头的信。
信中大致也就是交代了下祁一几副药吃完后如今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大碍或是再次复发的可能,尤温读完后知后觉发现这就是给自己委婉的一封“出殿准许信”,还穿着饲养服呢脸上就笑乐开了花,当即衣裳一撂就马不停蹄去接祁一出殿。
尤温用心聆听了药老头作为一个医者的后续交代:“即便如今虽然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当下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运用鬼力,回去之后,起码一年,一年之后你再来,再来我给你看看,我觉得没毛病你再去一个劲逮着用,那我不管你。”
他说完又朝向祁一,没好气看着他:“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会损耗寿命的人,我可告诉你啊,我刿心刳腹那么去救你不是让你有命去消遣命的,世让你好好活的。你要是哪天让我瞧见你在那玩命,下回不论是谁来求我救你我可也不给他这个面子。”
尤温往他前面一挡,一副喔咿儒儿的作态护着祁一:“行了行了,说说差不多就行了。再说了,哪有人无缘无故玩命啊,谁人生喧腾,‘命途多舛’这个大斗笠同样就会避无可避降临到谁的头上。你堂堂上仙,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忠言逆耳利于行,但是也别忒过了。”
祁一安静地躲在他身后盯着后脑勺,听他这么说,眸色一瞬晦暗难辨,只是有一瞬眼中很亮,似乎蕴含着很多支撑眼睛闪亮的东西。
在一片杂草地里还辛勤地打驱虫药,也许这片杂草地不该那么妄自菲薄,有药的辅助,障路的荆榛或许也就没有那么痛了,他想。
药老头被跟连珠火铳的一番话突突怔在原地,老人家或许有种痴心错付的感觉,一时心脏负荷不起,瞠目楞在原地了,半晌嚅嗫着才反应过来,戳着他脑门子就是一顿“指点江山”:“哎,你个臭小子,少在那仗着病好了就对着你救命恩人一顿大放厥词。”
尤温被戳着脑袋往后仰,敷衍笑着:“啊对对对,我知道了,您的大恩大德我这一生没齿难忘,我呢,就先告辞了,下回来给您带果子来看望看望您好吧。”
药老头哼唧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谁稀罕你那点孝心了,走吧走吧,快点走,少看一眼少心烦。”
尤温拉着祁一被推搡着轰出门庭,险些绊倒,倒是一点气没生乐呵呵的,正要离开,倏然听见无厘头传来的一声叫喊:“二位且留步。”
尤温心里下意识道了声“糟糕”,左顾右盼着去寻这嗓音源头,接着便瞧见一个险些毫不吝啬给自己头顶挂上“位高权重”这个高帽的人物缓缓出现在自己面前。
尤温当下心里道了句“晦气”,心想出门前是不是应当拿艾草熏蒸一下,不过此时也来不及了,他下意识将祁一遮在自己身后,所以也并未瞧见祁一在看到前面这人时脸色一瞬的垮塌狰狞和下意识的躲闪:“哟,这是哪门子风啊,给这位大能吹过来了,您这一天日理万机的,难不成是操劳出毛病了来御药殿瞧瞧。”
洛沢轻哼一声,身板过分板直地挺着:“并非,我只是听不知道哪传出来的风声说堂堂鬼主来天涧求医,慕名而来。”他偏头望向躲在尤温身后的祁一,“如今一看,果真如此,怎么,鬼主,如今鬼界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为你医治的鬼医了吗?”
祁一一直垂着眼睑,闻言擡眼有些诡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我的顽疾可以医,但有的人疴在肝肠,就不是那么好医了,对吗。”
尤温看了眼祁一,没吭声。
洛沢脸色不变:“鬼主还是别在这里跟我扯皮了。”他目光重新回到尤温身上,“飞升不过数日就弁髦法纪,引诱鬼主偷渡天涧,尤温,你是天涧有什么不满想要挑衅律文以身试法吗,胆子会不会有些太大了。”
尤温索性就不装孙子了,翻着白眼懒洋洋道:“你这人还真是会胡编瞎扯,天涧的通史都是你杜撰的吧,那只眼睛看见我要挑衅天涧律文了,眉毛中间那只眼睛吗?”
洛沢:“……”
他冷哼一声,正要开口,尤温截住他的话头开口道:“不跟你瞎扯了,祁一现在要回家,乖乖的别挡道,好吗?”
洛沢要说话,尤温将二指抵在唇边吹了声极明媚悠长的哨音,不过眨眼功夫便瞧见自远处乌泱泱飞过来一群整齐且有秩序的芜鹧,一只体型较小的在最前方打头阵,其余则跟随其后,片刻功夫便飞到了几人眼前停下来。
这抡羽生风的庞大队伍跟乌云一般遮天障日,一时让人竟有些望而生畏。
洛沢蹙眉:“你要私自调用芜鹧。”
尤温摆摆手:“你不会又要说这违法乱纪吧,我是芜鹧的饲养官,同样拥有调遣它们的权力,这点你这个在天涧涮成老油条的大官应该比我懂,你说是吧。”
洛沢无言,尤温同样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苑安很有颜色地降低了点高度,尤温脚尖临空一点飞身骑在苑安身上,弯腰朝祁一伸出手,笑眯眯道:“上来,我送你去天涧出口。”
祁一瞥眼看了眼一旁脸色不太好的洛沢,又望向尤温勾起唇角,很实在地拉住他伸向自己的手:“好。”
尤温一使力将他托拽上来坐在自己前怀揽住他的腰,俯视着底下的洛沢懒洋洋一笑,一摸苑安的脑袋:“出发了小苑安,快向洛沢上仙说再见。”
苑安闻言唿扇着巨大的双羽朝着洛沢长嘶一声,洛沢双肺都要气炸了,胸腔里也胀气,额头的青筋因此在皮肤表层像一个破土而出鼓鼓囊囊的蚯蚓一样明显,他却还是要带着那副“大度”的脸面:“再见。”
等着回来受刑罚吧!!
以飞鸾作为坐骑载着一仙一鬼肆意游览的空前盛状估计没过几个时辰就被全仙民皆知了,这点尤温想也不想就知道了,不过他倒是一点不在意,似乎隐隐约约还有些冒头的期待。
耳畔风呼啸撕裂着,两人都有些酣畅,祁一转头望向他,想了想说道:“我受伤的事,你别自责。”
尤温只看见他嘴一张一合,似乎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笑着大声喊道:“是啊,这风吹着确实很爽。”
祁一:“……”
他默默转过身去,昏厥数日,又没日没夜的泡在药罐子里跟苦药缠绵悱恻,这会也是他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这么热烈去感受风刮过身体每一处时的刺激。
他很迷恋风刮过来时和鼻腔气息冲突导致的那一瞬对抗的窒息感,这时才会觉得自己还算是活着。
这么沉默了半晌,祁一想起什么,忽然转过身问道:“你——”
尤温:“啊?”
“你方才和洛沢那样,他之后肯定会给你找不快,还有,我来天涧这件事肯定会很快传到天帝耳朵里,你不要和他唱反调,能顺则顺,暂时的低头并不代表窝囊和软弱。”祁一苦口婆心说道。
尤温摸摸他的头,贴在他耳边道:“病刚好,别想那么多了,我自己能处理好,相信我。”
祁一一拍他不老实的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