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扣俸禄
克扣俸禄
因为逮捕阿离的皆为林君麾下的仙卫,此事也并未扩散声张,如何处置阿离这个“细作”也就无需他人厕身其间指手画脚。
林君对她裁判出的结果定夺起来也就百无禁忌了。
得知祁一安恙,阿离也就再没什么要去拼命的,听从尤温的话回到鬼界去了。
尤温看着她下了天涧这才长舒一口浊气,只觉得人都清朗许多,转身回去竭诚当自己的“鸟奴”去了。
上岗后的头两日,前任“鸟奴”还过来亲力亲为传授自己了些饲养这些芜鹧对症的本领。尤温从他的一系列行径上猜想出他对这些芜鹧在饲养过程中已经有了些别样的情感,许是放心不下,怕他照料不周。
尤温穿着肥大的深蓝色饲养服饰,从饲料地捧过来些竹子撂在地上,擦了擦汗,不禁问道:“既然舍不得,为甚不继续做它们的饲养员呢。”
要是你做了,我现今也不用被派来做这苦差事。
这些芜鹧是没有被各自束缚在笼子里的,给它们一定辖域挥展翅膀,但也不算是完全任凭它们无边无际自由翺翔,起码得保证天涧正常秩序,不会引起枭乱。
所以在饲养芜鹧之地的最外层加固了层看不见的屏障,予以一定程度的规范。
就像之前林君告诉自己的:“这些芜鹧皆极有灵性,但生出灵智有灵性的生灵,就更难把控,变数会更大。只得给予警示,设立明确的戒线,不断巩固,树立威严。有了这些后,它们想做出没有边界的事时就会有所顾忌,小打小闹则无所顾忌,大的秩序却无伤大雅。”
这些芜鹧总很暴躁,但在这位前饲养员面前却蓦然甚为默契的齐齐夹了起来,看起来温顺极了。尤温不禁汗颜,心想还真是禾苗怕蝼蛄一物降一物,只是要是不屙满地的屎就更好了。
饲养员喂着一只芜鹧,伸手摸了摸它的后脑勺,回道:“不是不想,只是任职期限届满,想继续照看也很难。”他似乎面上也很无奈。
尤温有惑:“任职期限是多少年?”
饲养员回道:“按仙历来计,是十年。”
尤温咂舌:“我估摸着,十年也不是很短了。我在凡间那时候觉着十年不要忒长,每跨过十年都像是越过一个巨大的鸿沟,然后人在身心上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就像我忽然窜高了一大截,又像我娘白头发多了好多根。这期间翻天覆地的变化难道不是十年之长最好的证据了?”
饲养员笑了笑:“那是你在凡间的感触,你且在天涧待上个十年再看呢,弹指一挥间罢了。”
尤温初来驾到,感触自然不深,看这位仙者替自己打点着,他便欢喜着偷撒了懒。摘了护手套丢在一旁的案桌上,手叉着腰道:“我是不知道有多块,就像你说的,亲临方可知。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天涧会对当这饲养员有这种奇葩规定。你在天涧待了很多年吧,就这套,你应该是懂其中缘由的吧。”
他侧眸看向他:“方才其实已经算是告知过你缘由了。芜鹧通人性,饲养员是与他们生长食息最密切的,它们同样长情。长时间与他们待在一处,一旦热络起来,将来的某一日就无法正视与饲养员的分别,它们情绪不稳就会躁郁,让下一任的饲养员就很难靠近做事。”
尤温颔首:“哦,原来是这样。这样说,还算是考虑地很周到了。”
“当然。它们都很可爱,饲养员不能继续任职的原因也分很多种类,很多人都是趋于无奈被迫离职。但是说真的,从古至今,担任过这个职位的人寥寥无几。”
尤温举手:“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又脏又累月俸还少得可怜,吃力不讨好的事,谁想干才是脑子有点问题。”
饲养员笑道:“是的,是个很辛劳的活,却很容易理解。”他陡然笑得很狡黠,“我告诉你一个鲜少人知道的芜鹧用途之一吧,就当是对你的一种体谅。”
尤温竖起耳朵:“快快讲来。”
他可最喜欢听这种其他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事了,优越感险些要从两个括弧笑里溢出来。
饲养员眉头一挑:“芜鹧一族,传达显灵福泽是它们的主要营生,但他们同样也担任连理行走一职。但很少有人知晓这一用途,天涧多为断情仙,来往又便利,想来也不是不能理解。”
尤温头上好像长了虱子,伸手挠了挠:“等等,什么是‘连理行走’?”
饲养员耐心解答:“用于相隔两地不能相见的情人,传达他们彼此对爱人的牵挂和思念,类似信鸽吧。只是比起信鸽,它们更快,捎去的是信也可以是一段爱人的暖心言,顺着风直捎进你的耳朵里。还可外带礼物过去。捎去东西后,若一方有意图寻过来,芜鹧是可以将对方载过来的。”
尤温眸光一闪:“哦,那确实是个联络感情的好法子。异地对相恋的情人来说便似疥螨,最喜欢生在人最柔软的时候,很多时候就像隔靴搔痒一样无力。”他心里又陡然一惊,“不过你给我说这个做什么?”
饲养员笑道:“你长相俊美个头也高,且文韬武略,喜欢你的姑娘应当不少。”
尤温脸皱了皱,随即乐了:“这话说的,我长得好看人家就一定要喜欢我吗,再说了,为什么不是我喜欢人家呢。不过你眼光倒是不错。”
饲养员不置可否,正要说话,有人光临过来,动静似乎还不小。
伴着“哐哐”几声掷地声,尤温两人围簇过来,瞧见了好几个一般大的实面的黑木箱子,瞧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尤温诧异地看着相继而来站在面前的两个大阵仗出场的女仙:“两位仙女姐姐,这是干嘛啊,给我做的棺材,我寻思也放不下啊。难不成是我干活第一天就被上们门踢馆了?但是我这活理应没几个人妒忌啊。”
饲养员一肘子戳他腰上,让他不着边际的话少说一点,小声提点:“这是掌财殿来的两位仙官,地位高于你,注意点言词。”
尤温偏头小声嘟囔,拿手掩耳盗铃般遮着脸:“那她们来我这干嘛啊,我又没贪污,来这第一天我还连钱味儿都没闻着呢。”
饲养员:“我也不晓得。”
看他们两人窸窸窣窣的小动作得以终结,两位女仙这才开了口,她们都是一副淡然出尘相,着一身肃穆黑衣,脸上沾着点佛气,一副与世无争却又没什么能媲美的感觉,长相莫名相似,他听前饲养员给自己介绍,左位叫宋耿,右位叫宋悯,这才恍然,原是一对孪生姊妹。
只是左边这位气质更偏向清冷,右边这位则偏向温良。
宋悯颔首:“尤同僚,幸会。我们奉行飞升的一贯先例,对你给予褒奖。”
尤温眼睛刹然一亮,心里已经九曲十八弯:“掌财殿的来给他褒奖,那能是什么,必须是钱啊,还是几大箱!”
“有多少钱?”尤温搓了搓手,眼里闪着睿智,似乎已经料想到自己从一穷二白的穷光蛋变身款爷的巨变了,这时候笑容就变得很畅快了。
两位仙官似乎被他无厘头的话问得有些哑然,两人对视一眼,左边的宋耿转头回道:“并非全是钱,有一部分嫩竹。”
尤温脸色一变:“为什么会有竹子?”
宋悯微笑解释道:“我们也是听从上君诏□□过来前,上君有言您职位特殊,对钱财需求并没有嫩竹多,便按照上君的意思办了。”
尤温呵呵笑了两下,面无表情道:“——替我谢谢他老人家,以后就不用这么好心了。”
没料想,宋耿淡淡注视着自己回了句:“怕是不能,上君回复,对您以后发放的俸禄都要如此处置。”
这老家伙是怕他拿多余的钱擦腚吗?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这位前饲养员:“你呢,你的俸禄不会也都是这么处置的吧。”
饲养员摇头:“不是,或许在你这政策有变更,别多想。”
尤温气得咬牙切齿抓耳挠腮,只觉着自己的火气能把这整个饲号殿全给烧得一团焦麻。
什么政策有变,分明就是对自己有偏见,亏得他还长得慈眉善目的,才是个黑心老奸巨猾的主。
但也心知火气不能殃及无辜,于是只能暂先压着火气回道:“我知道了,两位姐姐劳烦前来一趟,快回去歇着吧。”
宋悯温和道:“是还有公事要处理,我们便不多叨扰了。”
直到两人身影不见,尤温这才忿忿一拍桌,将地上放着的几个黑木箱子尽数打开——每一个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同样的处理,嫩竹切放整齐摆在最上层,
人怒火中烧到极点似乎都会变得沉默寡言。
起码尤温现在就是如此。
饲养员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忍耐忍耐,其实我觉着上君说得也有道理……”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尤温撵到一旁去了:“去去去,喂你的鸟去,站着说话不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