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

飞升

祁一平白里平淡的眉头这时蹙地很紧,像在拼命抑制看,下一刻嘴里便会发出痛苦的喘息。只是碰巧黑暗给予他定的遮掩,所以便借着面上狰狞的神色得以宣泄,他微喘了口气,平淡问道:“可以吗,不收我息钱?”

尤温在黑暗里蹙了蹙眉,他眸色逐渐含上些不明的情绪,却也是将说出的话里的那抹味道祛除了,轻笑着道:“收的,我还收双倍。所以,你要考虑清楚,上了这条贼船,要下船就很难了。”

祁一艰涩的吞咽了下:“不了,收息钱是好事,也是一种嘉奖。”

话一说完,便听到尤温笑了:“美人,你太纵容我了。是今晚月色很美吗,你话很多,这样不好。纵容过了度,人就会容易混淆黏腻人与人相处的边界,我怕我以后会做出些你不太喜欢的事。”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正待开口,却察觉到有灼热的气息在靠近。竟是祁一觉着他话忒多,捺不住了欺身上来。

尤温最后只得苦笑:“祁美人,你这忒主动了,让我有点……”

后面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就葬在唇齿间。在这个夜味浓稠的逼仄榻上,尤温尽力扮演着一个背篼的角儿,辛苦但享乐。

偶尔听得到两人交替着的几声餍足的喘息,还有几声呢喃:“看在我今天这么殷勤卖力的份上,明天可以把今夜欠的连本带息还给我吗,逾期我就不要了。”

那人不回应,急着胳膊搭在他肩上,贴唇上去,将他亲的迷迷糊糊。

翌日清晨,尤温是被从昨夜就心里记挂的事情吓醒的。

他腾的坐起,满身的热汗,急切着就去叫祁一。先是温柔的摸他的脸,在耳边咕哝耳语。看这人大有抵赖之势,于是改成推搡,嗓门也大了点。

“宝贝,美人,祁美人,小祁祁,祁一,祁一,你别装睡了。”他一遍遍叫,一遍比一遍急切暴躁,“看你这怂的,我不要你还了好吗,你别跟我玩这种我三岁起就不屑玩的游戏。”

榻上的人了无生息,也许他是想回应的,只是力不从心。

尤温逐渐冷静下来,捏着他没什么力气的手腕,他的手很大,握着他的手腕也不费什么力气:“我说你昨晚那么主动呢,还当是确认关系的首日给我留下的馈赠,以为是像新婚夜的情·欲那般不可遏制。”

他五味杂陈的亲昵摩挲他的手背:“才是想提前给自己弥补缺憾,你倒是为焚徙薪,体贴的很,怕什么呢,怕我以后亲不到?”

这回,榻上的人是没有再睁眼矜贵的睨他一眼这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了。

屋内残存的暧昧味道就在这人的了无生息和另一人的自说自话里逐渐消磨殆尽了,他拽出小玉佛摩挲了会。

良久,屋内响起一声长久的喟叹:“风起屠林,水需天降。”

经过上一次众仙门之间的商榷,一尽改变了之前仙门“默默无闻,救民卫国不做宣扬”的作风,而是有了新对策——他们用术法编织出一个展屏,再接着繁衍出无数个,投放在各个县乡,每天上面投放着的都是仙门历年的那些未公宣出来的各种救死扶伤事迹。

再者,为让百姓充分了解仙门为维护百姓性命的如此多年的呕心沥血和不易,襄安国君主将坚信仙门之人作为提拔官职和重用筛选的重要一项。

而诸位仙门代表,与襄安国君主也会大力弘扬,让这些感人事迹和仙门的诸多事件飞入寻常百姓家,增进彼此了解,明白国家的日益强盛离不开仙门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的至死相护。

这场战甚为持久,没有人会知道持续多少年,也许持续多少年都不会有一个完美无缺的结果。

这颇繁重的任务开展期间,百姓之间也是一片沸反盈天,吵嚷的很。

尤温就是喧嚷人间里飞升的。

他飞升那日,天上七彩云遍布,有仙人踏着七彩云降到人间贺迎,七道天雷轰鸣助兴。无一不震惊,无一不为此捶胸顿足。

偶尔听得到百姓忙碌之余的闲杂话。

有车把式正赶着马车,听到大动荡,恨恨一甩马鞭,仰望着天:“怎么就让这小子给飞升了,谁不比他能吃苦,谁不比他有天分啊。”

又有赶牲灵运着货,擡着一张烤焦脸,驻足望天:“奶奶的,果然是富贵的人好运气,说飞升都飞升,比我们这些穷苦人容易多了。”

尤氏人在院子里满面的笑,望着天的眼神别提有多憧憬:“我就说这飞升之人注定出在我们尤家,尤温师兄也忒厉害了,这就飞升了,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达到这种地步啊。”

那家曾被质疑是不是亲生父子的店主人家的店正满员着,忙碌着没注意到外面轰动的飞升阵仗。只是小二在给客人沏茶时听闻到细碎谈论声,于是多问了句:“这外面可是有什么大阵仗,有人飞升?”

茶沏满,那人举起来一饮而尽,闻言脸上褶子皱成了好多层,像个褶皱山:“可不是,你还不知道呢,尤家那二小子飞升了,没想到吧,我们都没想到,他兄长飞升我们都不稀奇,他飞升,很难不让人猜忌他家里人是不是用钱贿赂了天上的人了。”

他又像是怕落下什么话柄子,调转了语调:“当然,我也就是开玩笑说说,可没真这个意思啊。”

小二只是礼貌笑笑:“您说的哪里话,饭后闲谈么,谁拿这事当真啊。”

转身却收了笑脸,心想:“我倒是没觉着哪里稀奇。飞升若是能拿钱砸,你们人族的富贵人家岂不是都飞升去了,谁还刻苦修炼啊,直接在皇亲国戚里内定就好了。何至于一百年都难产的出几个飞升的。”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禁笑了,小二拍了拍手吆喝道:“诸位客人,今天我们店里搞活动,大家伙敞开了吃,我们请客。”

蕴瑟就站在弟子们身后,站在台阶上。倚着身旁的尤安,手里攥着很久之前织的帕子,右手的手指在大头尤温脸上摸了摸:“这么一去,很难回来了吧。老尤——”

尤安擡头擡着眼睛都酸涩了,听到爱人叫他,眨了眨眼低头望她,嗓子有些哑:“嗯?怎么了?”

蕴瑟眼眶里一瞬盛满了泪,打湿了帕子上尤温的脸:“这么一去,是永别吗?”

尤安拍拍她肩:“说什么傻话,人只要都还在世上,还怕见不着吗?”

尤子许是从察觉到尤温有飞升动向的时候就过去到他身边守着的,直到看着他被接待飞升者的仙人牵引带走,擡头望向他这个贯彻二十多年去疼爱的弟弟的眸子里是无穷尽的温柔,他微微笑了笑,心道:“你成长很多,比哥哥还要厉害了。往后的日子,哥哥可就不能站在你前方了,但还能站在后方做你的后盾,尽管去闯荡吧。”

尤温跟着来接迎他的仙人一路扶摇直上,低头望,底下人间一切都在变得模糊虚无,连带脚下踩着的祥云都虚浮。像是在人间时诸多不畅和愉悦都在随着不断攀高变得无关痛痒。

尤温挤眉弄眼着望向身边这个浑身仙气的仙人,这人被他炙热眼神瞧着,却也不怎么难适从,相反来说,他或许觉着这就像牯牛身上拔毛一样压根不在乎。

两人相顾无言,好在尤温是个见了阎王都能跟他掰扯几句的不害臊热络性子,对这位的冷淡也是乞丐碰见猪一点也无所谓:“仙人,我们这是去哪?”

“天涧。”仙人很吝啬的吐出两个字。

尤温点点头,热脸贴人家冷腚:“你们仙人都是这么寡言少语的吗?”

仙人偏过头看他一眼:“不是。”

尤温抿唇,很艰难地道:“那,我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天涧大概是什么吗,它都有什么,包括,我去了以后要干什么?我一个新人,也好先预习预习。”

仙人一副说话要他命慷慨就义的模样:“天涧囊括了整个仙族,分为天涧东区和天涧西区,中间有一条无源无根的綦江,有一条汊港沿灌到人间,会并到人世间的第一大河。你此前要去的,是天涧东区的零序总殿,那是历届飞升之人上来首要去报道的地方,也是众为仙首的议事堂。”

尤温恍悟:“那这天涧西区是什么地儿?”

仙者话里带上尊崇:“是神的聚集地。”

尤温瞠目,吃惊道:“神?听你的口气,他们比仙要厉害很多吧。”

仙者颔首:“是,他们行事,不受天帝的统管,只听天道。看你性子过分活络,我给你一条告诫。此去,切忌胡作非为,人有人法,天有天规,万不可触及仙律法。”

尤温好奇心作祟,作死问道:“那触犯仙律法会怎样?”

仙者睨他一眼:“戒仙鞭可安生好久了,稀罕你着呢。”

尤温默默“哦”了声。

再往后就安生多了。

待到天涧外门,尤温已经被气派的宏伟建筑惊地合不上下巴了——整个大门用仙石渡了个遍,用雕阑玉砌形容也只觉得浅薄,人在它面前站着,堪比数十倍大的大象俯瞰蝼蚁。装饰风格庄严肃穆,在人惶恐不敢高言惊仙。

门前有两座坐态狻猊,一左一右一公一母,目视前方凝神威严,周身仙雾缭绕,看着甚是恬淡寡欲,独善其身。

这位仙者就提出自己要功成身退了:“我只负责接引你到天涧,接下来的路,你需寻‘识途艮仙’带路。”

“啥?识途艮仙又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