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行逆施

倒行逆施

两人这是第一次正面交锋,只是初见胜旧识。异常亲昵地互相问候过后,打着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唇齿相讥上了,全然不顾对方死活。

72浩然荡出一掌,尤温不躲不避迎面击上,两掌相叠,灵力波动澎湃霸道,迸发出强烈的灵力动荡。两人衣袍高高鼓起吹得猎猎,溢散的余气殃及周遭的仙门子弟和乌泱魔兵,当即也顾不得针尖对麦芒了,纷纷筑起一道防护屏障。

这两人倒是退都未退一步。

“我还以为你只会玩偷奸耍滑的劣质把戏,没想到手头还是有点真功夫在。”72淡淡回怼。

“哟,您知道是我火烧了你的翊月城啊,我当您不知道呢,也就不舔着脸跟您邀功了。不过先多谢您的谬赞了,毕竟修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像您,修为都退到蒙奇原边境了吧。”尤温不怎么好好说话,他一贯是会讥诮奚落人的。

72眉头一蹙,收起往出溢涌的魔气:“你在嚣张什么。”

“别紧张,我又不是说你身上魔修的部分,只是在说你当初尚未踏入魔道的修为,那个时候,修为还很纯粹吧。只不过很久不用,也不对,你怕早也不记得怎么用了,说来惭愧,我竟然对称得上我太太太师兄的人不敬,列祖列宗知晓,怕是要掀开棺材盖赏我几十个戒板。”尤温摸着脸,若有所思地怅惘道,“你以前可是弟子中的龙凤,没怎么挨过戒板吧。”

他现在的修为即便已经到了一定境地,却还不能狂妄的夸下海口说自己与72对战有决胜的把握。

只是现在能拦即拦,拦不住也得拦。仙石被夺去要从这魔头手上要回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自古而来,哪里有狗血故事哪里就有喜好推断故事架构的人存在,一个一个脖子伸地比鸭子长。逢场竿木,以自己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忖度别人,在哪都避免不了,好像成了血脉里就带着的东西。

他们还个个觉着自己是宋慈,十分神武聪慧的还原出了故事的本质,旁人说于他真相,他也不伏烧埋,油盐不进。不仅如此,他还要搬弄是非,跟笼子里的鹦鹉似的多嘴毒舌,大肆宣扬的后果就是,事实埋藏地底,永远不得昭然。

这就有弟子在小声非议了,一个方脸招风耳的小门派弟子小声道:“听尤温那意思,这魔头之前就不是个魔头,而是个正常人了。”

另一个人说话时像头牛在哞叫,颇具喜感:“我看八成还是从尤氏出来的,你看他内个身板体态,跟安竟简直就是照着一个模板刻出来的。这百家仙门里,哪个有尤氏这么注重言行体态,看他那身段,哟。要么是修为不够格被人家赶出来了,要么就是犯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弟子中哄成一团。

有的在窃窃私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调:

“只能说活该吧……在尤氏待着还不老实。”

“这书到底是咋回事,要是这安竟不检点才有这书那只能是活该。”

“你有病吧,人家安竟是仙门弟子的标杆楷模,你不检点他都不会不检点。”

“……”

“不就是个万年老二吗,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被尤子许压着。”

各种猜忌如海涛波涌一般将话题里的几位主角从岸上拍下去,在海里卷席吞溺。事情渐渐朝着不可抑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尤温这几位耳力出奇的好,怎么会听不到。只好摇头:“人的不确定性就在这里,一个人可以管教约束,但一个群体是没法控制的。你不打算澄清吗?”

“澄清?你觉得可以吗……”72冷嗤一声,甚是讥讽,“如你所说,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见控制脑子,万万个主观,最多只能靠蛮力镇压,我澄清了他们就会改观吗,还是他们能齐行一致的认可我,遵从我说出来的。不见得吧。”

“让他们说去吧,这世人我早认清了。就如当年一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也不过仅此,世人呐,他不但要能拯救灾祸的救世主,灾祸消泯后,他还要彻查纠及这个救世主的身世清不清白,一身本事又是从何而来。”

他猝然消匿了身影,化作一缕黑雾朝山上狂窜而奔,风里弥漫着他的话:“我没工夫陪你们玩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要阻拦我,就来吧。”

尤温直接运起轻功奔驰而上,疾驰如流星,底下人只看得见一黑一白一奔一追,尤温穷追不舍,只与他间隔一腾跃的距离。

遭惹一身非议的安竟心事凝重,此刻却也顾不得什么,只能虚脱般倚着羽宁的小身板观战,羽宁心思也深沉:“他们就是闲谝,你别放在心上。”

安竟苦笑:“他们说的不对吗,也没什么不对的。”

羽宁无话,只好伫立观战。

那本书是什么性质,他们其实都心知肚明。

旁边不远的祁一淡定站着往高处凝望,藏在袖子里蜷紧的手上出了水,风一吹,只觉着手心霎凉。他眉头蹙成了小山峰,眼里一片墨浪翻涌。来这里之前,尤温与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论如何也万不可动用鬼力,即便是他遭遇不测。

山顶实为险陡,寻常弟子若要上山,须得要个一时半刻,想来倒还不如就在山脚下观睄。半山腰往上即是山雾腾腾,恰是这时,局势逆转,尤温得以片刻压制72,两人竟是在距山顶约莫几个腾跃的地方直接干起来了。

72显然急不可耐一些,他不愿恋战,就照着狠了打,尤温避不开腹部挨了几拳,他素爱体面风度,皱着眉将溢向唇间的血咽了回去,蕴着魔气的拳脚相搏可实在不好受,好像五脏六腑都被千钧重的东西碾过了。他脚上运力要将尤温从云端踹下去,被尤温一把箍住他的脚,他一张口唇齿上都染着血:“别这么绝情啊,不想用就踹掉。”

“滚,你能不能去死啊。”

两人好像悬吊在悬崖峭壁的铁锁链,攀着彼此就想从对方身上踩跨上去,直攀到顶端,彼此都有些力竭。尤温第一个攀上去,龇牙咧嘴着累地直躺倒在地翻了个滚,又想起后面还有个麻烦精,当即手脚并用爬起来,朝后面上来的那个花哨笑了笑。

仙石就在一个石框上面悬架着,站在一边就能感受到它充裕的仙力,那是承载整个森俞境生机活络的本源。

眼看他要趁他不备上手去夺,尤温笑意当即一敛,运力朝他鬼祟的爪子打过去,他实在纳闷,这一架打得他实在累的够呛:“你到底要这石头做什么用,你不是都自毁根基修魔道了,还屑于一个仙石,你用得上吗你。”

“要你管。”72神情阴冷,显然已经决定放大招了,尤温显然机敏察觉这点,在他放招出来那一瞬掏出个画卷,铺平展开呈现在他面前,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是为了他,对吗?你的师尊尤宣润,尤氏第五位家主。你,就是他的入室弟子,是吗,尤思墨。”

他说这话可不是推测了,而是笃定,异常笃定。

72脸色霎时阴郁下来,仿佛一场撼世风波要由他搅动,咬牙切齿地从唇缝蹦出几个字道:“闭嘴,我不是。还有,把他归还我。”

他身上方才收敛下去的魔气这时又肆虐张扬起来。

尤温摇头:“不给,除非你告诉我你要这仙石做什么用,还有尤宣润的下落,我知道他在你那里,活没活着我不确定,但我想八成已经不在世了,不然你不会画画卷来睹物思人,宣泄一腔情分。他的尸身肯定是要归正首丘,回到尤氏祠堂,你这么霸占着,他也不会安息吧。”

“他不需要,也不想回到那个破烂地方,他喜欢跟我待在一处。你们所谓的名门虚伪拘束,他不喜欢,待不自在。他就是被你们给教化了,是被你们给逼死的。”72冷哼,神情恹恹。

“你这就太武断了。还有,逝者已逝,我猜测你是想用仙石唤他回来,但复活之术本就是倒行逆施,违悖常理,你没有试错的机会。”

“滚!我做什么不需要给你请示,我厌恶说教,纲常伦理,事物本源,亦或者自然秩序,法则,那都是弱者才会忌惮遵循的东西,我不需要,我就是要倒行逆施,老天又会怎样。我不需要他承受代价,我替他承受。他就需要活过来,站在我面前说话,说什么都行,我不在乎。”

72似乎有些癫狂了,说着说着便有些痴态,要将画从尤温手上夺过来。

尤温颇不做人,将画当做挡箭牌,就站在原地举着含笑温润地“尤宣润”,一副任风雨袭来,我自岿然不动的稳态,果不其然,72还是在要紧关头打散了魔气,忿忿道:“你卑鄙——”

“夸得我脸都红了,真是不好意思。”

尤温不要脸皮,不慌不忙的摸了摸鼻子。

72哼笑一声:“你以为这样我就无可奈何了?”

话语间,尤温就看着他硬生生分出来四个毫无二致的化身,一齐攻上。尤温被劈地外焦里嫩,就差岔劈在原地。

“你没说还能这么玩啊,五对一,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