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肩美人
宽肩美人
月洋自然颠头簸脑,不论他嘴上在嗑牙料嘴说些什么都囫囵应了。
尤温:“行了,别说那些虚头巴脑的,那黑霉现在在哪,你们躲在暗道里,他们找不找你们,岂不是也得循着路子瞎摸去找仙石的踪迹,看你现在还四亭八当不徐不疾的,真打算就那么避着。”
但这显然不啻窜匿就能了事的。
位居上座的寻阳蜗行牛步般开口:“眼下荤荤大端,应当是探询摸清森俞境内大致情况,拦截接下来他对仙石和村民其中一方可能造成伤害的动作,目的就是打压他猖獗的势气,让他暂且思忖思忖,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取得您的答允,我们方可——”
“噗呲——”那边喀嚓几响,阒然断声了,就连那两个孔明灯似的眼睛也兀然消失在一片黑寂了。尤温木讷着舔舐着虎牙,半晌淡淡对着羞哧成红脸的长方脸掌门道:“老头,以后这种不中用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作秀了。你们还想着问人家同不同意呢,结果现在连话茬子都说不上了。这么瞻前顾后也不是法子,还提什么礼法,届时黄花菜都凉着你脾胃了。直接进吧,开森俞境,我先把人家小妹送回去。”
这烫手的山芋他是一刻也不想带在身边了,到时眼睛盯哨光瞅着72都是能举鼎绝膑的下场,他没把握自己能思虑周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自古来的大道理传颂至今不是没有缘故的。放在月林那,起码他能多操点心,他这成天都做的些染坊里卖布的勾当,吃力也不讨好。
他总联想到自己的兄长,不禁换位,将自己与月洋做了替换。真把这细皮嫩肉给蹭破一点,月林的刀怕是就连残影都不见的比划到自己脖颈上了,他想着,似乎五感共通一般,摸了摸臆想出刺痛的脖颈,胃里遽然都是一片痉挛。
森俞境内还是究及方圆几十里的火蒸炙烤,一百号掺这宗门沾那仙门“杂交”组成的仙门弟子宛如蝼蚁豆粒一般铺陈在“大沙被”上,竟产生出一种铜墙铁壁一般足以摧陷廓清一切的所向披靡。这里总看不到闾阎铺地的大场面,但走至村庄,又看得见绵亘一长条的耕地和一片青绿。
此次组队由尤温与安竟一同做主领,临行前尤安发了话——无论如何,以扞卫村民性命为首要,仙石的护佑则是作为村民性命得以保障的第二宗旨。这是典型仙门中人的金科玉律,也是不违悖人性的一条执法通则。
溪水淙淙,不同上次渡河踩石头时颤颤巍巍好像被诊断出血虚痹一般的萎靡气虚模样,待他们要渡河时,尤温将祁一搀到他前面,让他先自己一步渡河,而他就在他身后照看着做那堵时刻预备让他抓扶倚靠的实体墙。
祁一依他的话走在前面,轻而淡地嗓音掺杂着林籁泉韵般飞溅上石的溪水,他似乎有些无奈:“我又不是病秧子,你这般衬的我好似大病初愈刚下榻,我又不是走个路都跟个弱柳扶风的娇气公子哥。”
尤温才不管他嘴上在咕哝什么,一双浅眸黏在他脚下的步子上就没离开过,笑道:“你不是娇气,你是娇贵。”
祁一迈过最后一个石坎上了岸,尤温这才从他那双自己给他的白靴上不情不愿的挪开,咂巴了下嘴,竟有些怅然扼腕的意境,只见祁一回头睨他一眼:“有区别吗,大战在即,还能腾出心思跟我玩字眼。”
尤温踮脚一跃,脚踩在实地上,碰巧撞进他眸里,却从这一眼里看出些别的味道,登时笑乐了花:“是是是,美人说什么都对,您是堂堂不赀之躯,我娇气,待会上阵我躲美人的宽肩后边,您就多庇佑庇佑娇气的我。”
他心知祁一不愿别人说自己娇贵,料想大抵和他的经历有些牵扯,也不再这人雷点上揶揄他,又怕给他点毛了,于是只一个劲地“阿谀奉承”。
身后紧紧跟随的羽宁像是郁阻了一路,这时实在忍不住了,将心底压抑一路的犹疑一簸箕颠抖出来:“尤温师兄——”
尤温扬眉,被迫中止对美人的调侃,恹恹道:“怎么了,拉肚子要上茅房?”
羽宁汗颜:“自然不是。我想问的是,来救村民,我们不是应当小心探入再勘探敌情吗,应当想法子不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存在。我们造这么大的势,不等同于直白地告诉了邪魔我们仙门弟子也进来了吗,这难道不是打草惊蛇,若是他们盛怒之下直接决心将村庄夷为平地,那村民岂不是遭了秧,被我们变相的害了。”
他眸中疑惑呼之欲出,尤温一方面在想他为甚放着自己的亲亲安师兄不问反而稀奇地来请教自己,一方面又替他解答:“造势确实有弊,但在这种境况下而言,它的利是要大于弊的。我们的目的在于唬住邪魔,让他们心生畏惧,这样再做出过激的牲畜行径时就会思虑再三考虑其背后的利弊,这种招摇其实是最大程度上保护村民的安全,毕竟他们虽然是邪魔,但在危险面前连邪魔都是四处逃窜的野兔,除非脑子有包才会选择和我们正面冲突。村民得知我们大队伍的到来,心里自然也会平复有底气,安抚民心嘛,仙门最擅长玩的把戏。”
眼下村民的安全与否均不成定数,怕是月林自己也很难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那个小暗道能起作用到几时,指不定就是72“猫捉老鼠”的玩劣性泛滥,装糊涂呢。
羽宁那副渴求得到满足的模样好像一个装满水的瓮缸,餍足的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尤温:“记下了也别瞎套乱用。很多理法换个壳子套用,你就会发现完全背逆了正常情理,并且完全矛盾不适用,其实并不是这个理有毛病,只是不适用与这个壳子而已。”
羽宁受教的“嗯”了声,忽的道起了别的:“今天该是岁除了——”
尤温对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上下话整的一愣,脑海里像是石破天惊一般闪现出几个画面,倏然一顿,惊异炸起般侧眸问道:“什么,今天是大年三十!!!”
羽宁不明白他这一惊一乍,懵然颔首:“嗯,是。”
他之所以提及这个,是因为往年的这个时候安竟会毫不例外赠与他一双新的暖靴,这件事几乎成了一个沿袭下去的传统。今天,他回头故作平静的瞅了一眼后面不远处神色淡漠的安竟,悄悄把视线又挪了回来。
尤温如雷击一般当场被劈地神魂离体,外焦里嫩:“完了完了完了,我好不容易今年让昆晓应承下来家里过年,没成想倒是我先放了他鸽子了,上苍保佑他回去不会踹死我,这次回去十顿饭是少不了补了。不过也没事,反正也不是只过这一个年,往后数还有几十年的光景,后面再给他补上就成。”
羽宁如坠云雾是,不明就理地鼓捣点蒜般点着脑袋。安竟教导过自己,若是旁人在说些什么自己听不懂也不太关心的问题,只管点头附和就行。这样既不会让那人冷场,也不会让对方以为自己没有在关注他讲的话,这理他屡用不爽。
树林阴翳,这里蝉声也聒噪,通讯虽然半途中断,但他们也在这段时辰里探清了他们的藏身之所,此去只需前往即可。
他们这群外乡人自然对地形没有月洋这个土生土长的人熟悉,但有月洋领路指引,他们就将心放在肚子里不带脑袋跟着她走,三两下拐着就到了据月洋说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三舅家门前。
尤温看着紧闭的木门,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转头诚挚的搔了搔脸:“怎么办?”
月洋深知他的尿性,自然不指望他多有礼节,直爽道:“随你便,现在没那么多讲究。”
尤温“哎”了声,往后退了两步,剑出鞘一挥,带出的剑气便以白虹贯日之势破了木门,最直观的结果便是,大的木块参差不齐的摔落到地上,残渣碎屑四处散落。门属实是破开了,但站在门口的人不可抑制的被灰渣扬了一脸。
月洋抹了把脸上的灰渣,将头上如蜘蛛结网一般的碎屑也拨弄了下:“……我给你解释的机会。”她严重怀疑这人是蓄意谋算许久了,存心捣乱。
尤温笑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坦荡忽视了她和一众弟子幽怨的神情:“我确实没多想,结果正确就行,过程怎样就不要在意了不是。”
月洋也不拘这些小节,虽然面上用神情狠狠痛斥了他一顿,但还是没放进心里,只是在一纵长队掠进院子里时猝然环绕四周看了眼,蓦然道:“你那个神神叨叨脸上带笑的朋友呢,他怎么又不见了,没跟着一块来”
尤温躲闪到大队伍旁:“你还能关注到他了?他在我们刚到青竹里的时候就岔开咱们走了,说是有事,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他说这话时,脑海里闪过那个夜里他朝着自己指天时的模样。
对这人的身份,他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必定是个神仙人物。但让他满腹疑团的是,一个神仙为甚死皮赖脸缠着自己一介凡人,还一口一个朋友的那副骚样。他自认自己虽然不是个高风亮节的好人,但也不至于是个恶稔罪盈的,竟能让一个神仙这么惦记自己。